见他蹙着眉,秦飞飞垂眸摇头,低声嘟囔,“你皱眉头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总是很担心。”她不擅长解析微表情背后的意思,猜测总是既难且累。
景桓睫羽不可察觉地一颤,她在担心他。
“你在想什么?”秦飞飞忽然表情认真,定定望着他,仿佛执拗要等一个回答。她不猜,她想直接知道答案。
景桓与她眼神对视,只觉得这双眼睛或许是他见过的最亮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在想什么,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不关心。他于玄天宗,就如同破妄之于他,一把剑,是不需要有自己想法的,可秦飞飞在乎。
“时辰到了,出发吧。”放下银票,景桓起身来到对面,抄起秦飞飞的腰身,稳稳抱起往外走。
原本已经半醉的秦飞飞,被他忽如其来的举动给激得清醒过来。出了古董羹店,由着秋风一吹,更将那点残留的酒意吹得彻底不见。
见周围的视线纷纷投过来,她急出一身薄汗,忙泥鳅似的想挣脱出来自己走。“星,景桓,我可以自己走!”
景桓恍若未闻,仍旧我行我素。
“啧啧,多俊的郎君,怎么就好了这口?可惜了可惜了。”
“嘿嘿,人家的乐趣你不懂,瞧瞧怀里那小公子,是不是男女莫辨,让人心痒?”
对话若有若无飘向秦飞飞耳朵,谁说她男女莫辨?女扮男装有那么菜吗?
她蓦地望向打横抱着她的这个人,硬气一回,她也可以很a!“景桓!”
景桓垂眸盯着她,何事?
对上他那双眼睛,秦飞飞瞬间萎了,刚拔高的声音悄悄放低,“这样看起来很像断袖。”
哪有男的会公主抱另外一个男的?
“酒醒了?”
醒了醒了!醒得不能再醒!她赶紧补充,“能自己走。”店家的梅子酒口味虽好,度数却不低,怪她不该贪杯。
被景桓弯腰放下,双脚着地的秦飞飞才终于心跳落回实处。她脚下飞快,赶紧远离这群看到刚才那一幕的吃瓜群众。
康陵城各行各样“百花齐放”。即便寻花问柳,也有高雅与低俗之分。高雅的去巷东的青楼,低俗的去巷西的勾栏。
花柳巷一幢幢楼宇临近,除了大小不一的红灯笼,挂得更多的,是艳得有些扎眼的各色绸布。
一东一西两端以十字路隔开,巷东楼宇精致,巷西粗陋。穿成景桓和秦飞飞这样的翩翩公子寻常情况下会进巷东的青楼,同里面的姑娘调些文人骚客的情,景桓却径直带着秦飞飞来了莺声燕语,直奔主题的勾栏。
空气仿佛被脂粉香浸透,灯笼刚点亮,穿着清凉的姑娘们挥舞着香帕子,调笑着揽客。
景桓和秦飞飞的出现让瞥见两人样貌的姑娘们噤了声。这怕不是仙人下凡?否则勾栏之地怎么会有这样的客人?
常年与汗津津臭烘烘的男人滚在一起,哪里想到有一天可以见到这样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反应过来的姑娘们热情涌上来,这笔生意倒贴钱她们也做啊!
有那抠抠搜搜的男子还在谈价,却见相中的姑娘直接错身而过冲了出去。回头才见两名男子被密集的女子围拢住。
秦飞飞咽下一口唾沫,她第一次觉出什么叫女人的如狼似虎,尤其她目前还是被当成目标的那个。
想到衣衫被拉扯开,露出裹胸的后果,她下意识攥紧双拳。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景桓指尖微动。只一瞬,原本吵吵嚷嚷喊着“不要银子”的姑娘们浑身血液似乎凝固,一时间动弹不得。
拉着怔住的秦飞飞穿过人群,景桓领着人来到挂着“寻香楼”牌匾的两层楼房前。
相比巷西其它楼宇,寻香楼显然讲究得多,不像勾栏,倒像青楼。
招揽客人的鸨娘一见到两人,心想大生意来了,赶紧堆开满脸的笑迎上来,“贵客,贵客”地喊个不停。
景桓要了间二楼的“天”字号房间,并拒绝鸨娘塞七八个姑娘进来的“好意”,点名只要念蕊服侍。
“哟!贵客好眼光!放眼整个巷西,论服侍人的功夫,念蕊称第二,可没哪个姑娘敢称第一。只不知道,这次念蕊伺候的,是一位,还是两位?”伺候两位的价钱是不一样的。她倒不是担心两位付不起银子,主要想让念蕊心里有个数。
坐在对面的秦飞飞后背挺得僵直,咋回事?还带斗地主的?景桓、假装男子的她、以及一名妓子画面不敢想,会窒息。
“两位。”
“好咧!”鸨娘赶紧出去唤人,心想人面果然容易兽心,越是长得端正的公子,玩得越野。
秦飞飞尬笑,“太客气了,我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景桓睥她一眼,“我让人进来伺候喝酒,你想哪去了?”
信你就有鬼了,个荤素不忌男女不挑的。秦飞飞环顾四周,不愧是勾栏之地,这间“天”字号房间以轻便的纸糊推拉门做外门及隔断,不仅隐约能看到走廊有人经过,而且才刚开张,竟就有呜呼哀哉的声音传来。
不愧是专业的,那声音时而高亢如鸟鸣,时而低沉如兽吼,花式唱腔可以直接拉去参加民间才艺比赛。
魔音入耳,秦飞飞头皮都是麻的,只能在心中默念菜名。从没如此难耐,仿佛浑身每处关节都不对劲。
推拉门响,端着瓜果小食以及酒水的两名伙计腿下飞快,放好东西很快退出去。
酒是不敢再碰了,瓜果小食还是可尝一尝的。秦飞飞还没来得及用吃东西缓解尴尬,一身着红色裙装的女子翩然而入。女子模样算不得格外惊艳,只那婀娜身段和勾人媚眼,让人血脉偾张。
女子瞥了眼景桓和秦飞飞,精光一闪而过。
“念蕊见过两位公子。”红色裙装女子风情万种地扭到景桓和秦飞飞对面,缓缓倾身坐下的间隙,白花花一片风光晃得秦飞飞眼睛一热,姐姐当真人间胸器。
“飞飞果然喜欢女子。”
嗯?啊?秦飞飞扭过头望向景桓,只见对方冷着一张脸,漆黑的眸子黯得仿佛照不进光去。
开玩笑,漂亮姐姐谁不喜欢?而且她现在是“男儿身”,不喜欢女子,难道喜欢男子吗?
念蕊在两人表情中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晦气,竟是个断袖带着心仪的小郎君来开荤,一会儿没准玩出什么花样。
她面上不显,只双手柔弱无骨地端起酒壶,分别给景桓、秦飞飞、以及自己各斟上一杯。
“相逢是缘,念蕊敬两位公子一杯。”她仰起头一口饮下,完了手腕花式一转,将空了的酒杯亮给景桓和秦飞飞看。
秦飞飞不想喝,她才因为酒醉脑子一抽说了个让人尬到脱发的冷笑话,这会儿只想安静做个吃瓜人,看着景桓和妓子互动。
景桓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仰头喝下,顺便抄过秦飞飞身前的酒杯,如法炮制。
酒杯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酒喝完了,做你该做的。”
秦飞飞一愣,这么快的吗?一点铺垫都没有?
念蕊倒是习惯了急吼吼的男人,只不过她现在还把不准该怎么对两人下手。
“那个!”秦飞飞蓦地起身,“你们玩,我出去把风!”她这会儿宁可杵在外面听那些,也不愿意呆在这个房间里。
她正待转身,左腕却被景桓一把扣住。
银铃声倏然而起又戛然而止,“急什么,看看魅妖怎么施术再走也不迟。”
念蕊原本挂在脸上的娇媚笑容瞬间僵硬,藏在桌下的手弯曲成爪。
景桓早在寻香楼外就断断续续感受到魅妖气息,及至见到念蕊,便确认眼前就是魅妖。只可惜,修为虽然不低,却不是和他对上的魅妖王。
左右无事,他本想再周旋一阵,见秦飞飞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根本不在意他跟这名为妓子实为魅妖的东西发生点什么,不禁心生烦闷,只想赶紧解决了眼前的妖物。
魅妖没多废话,直接双手成爪,掀开桌子朝景桓扑过去。
景桓一只手牵着秦飞飞,一只手应战,将魅妖的攻击尽数挡在身前。
桌子掀翻的声音惊扰到楼下,灵力激荡,纸糊的推拉门被震得碎如雪屑。
魅妖化成一与人等高的白色气团,巨大的冲击将整个寻香楼二楼掀开。
隔壁衣不蔽体正行欢好姿势的男女赫然发现房顶没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天灾,瞬间爆发出尖叫,抓起衣服就跑。
整个西巷乱成一团,鸨娘心疼她的楼宇,站在楼下捶胸顿足。
秦飞飞整个人被景桓的结界罩着,倒是没受到冲击,只不过瞥见隔壁光溜溜的男女时,忽然觉得景桓握着她手腕的地方莫名有些发烫。
景桓这边预感很快结束战斗,正要将魅妖打散,忽然,变化陡生,一道、两道、三道、四道白色气团自各个方向窜过来,成合围之势。
不止一个魅妖,而是一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71115232021090815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叶不如花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