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复试，可是关思乐这么个大活人在生物楼进进出出的，消息怎么可能不传出去？这不，穆书阳去一趟生物大楼的功夫，办公室里坐满了各大领导各大学院的老师，围了个里里外外，简直比校长召集开会还热闹。　　“我怎么了？你们来的好齐呀。”　　“书阳呀，听说你收了个学生？我就是想看看你打算收哪位高徒。”美术学院的院长凑热闹。　　数理学院的书记忙道：“书阳老师，你们生科院年年爆满，如果你现在要收学生，我愿意从我们学院挪个名额给你。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哟。”　　“改天我请你吃饭？”　　“这个不用，我小女儿下个月从国外回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请你吃饭吧。”　　“这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呀，”生命科学学院的张行之院长拦住，“书阳是我们生科的人，近水楼台，你们看个热闹就行啦。”　　校长说话：“行啦行啦，都知道你儿子要跟书阳，没人跟你抢。”　　穆书阳倒是一直晓得张行之有这个意向，奈何自己坚持主张，大家不好强迫，如今自己忽然声称有个学生了，的确应该好好解释一番：“对不起，您的儿子跟我一样是哈佛生物专业的，其实没必要跟我的。”　　以穆书阳的说话作风，这样已经是很直接的拒绝了。屋子里忽然安静了，大家面面相觑的看着穆书阳无声的一巴掌打在行之院长脸上。　　“书阳，你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多我儿子一个不算多吧。”　　穆书阳默声。　　张行之有些愤愤了：“你好不容易收个学生，你把这个人情卖给别人，也不卖给我？到底是哪位名师？我找他说去。我不怕得罪人。你说你打算收谁呀？”　　“有个学生来找我，是吉林××大学的。”　　“什么？”行之院长啪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书阳呀，你这不是打我脸嘛。所有人都知道我想把儿子交在你手里，结果你宁愿收了三流学校的学生，也不愿意收我儿子！那小孩儿的父母是干什么的？是官还是商？”　　穆书阳想了想，认真道：“我也不知道。”　　大家很是识时务连打哈哈赶紧离开：“校长，行之院长，书阳呀，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回去啦。”一时间满屋子的看客散尽，不过留下的三位都是气场十足的大家，足以撑爆整个屋子。　　校长认真劝道：“书阳，你愿意收学生，这对我们学校的招生无疑是件好事，我是举双手赞成的，但是你不能这么干呀。现在的考研招生信息在研招网是全部公开的，我们招收的是怎么水平的学生，大家都是能看见的。她的本科院校明晃晃的写在那儿，会拉低我们整体的招生水平的。”　　穆书阳摸着良心想，自己起初真的没有带学生的意思，但是他们这么说话，此时松口倒显得自己是在退让了。　　可能是人才都有点儿臭脾气吧。更可能是从小父母就没管过自己的缘故，穆书阳非常不喜别人对自己的决定指手画脚，他当下撂话：“校长，行之院长，我很抱歉在这一点上给科大带来了困扰，但是，请相信我的专业水平，那位学生跟我三年绝对不会比其他同类学校的学生差。”　　明明知道校长一番话是借口，还上杆子回答，真的是很不给面子。　　行之院长气不过：“书阳老师，自问我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吧。你来到生科院三年，我自问对你还是很照顾的，你穆书阳自己的口碑也是很好的。难道非要为了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学生，把大家搞得难看吗？”　　书阳教授终于放下手中的杯子，挺直身子，认真道：“难道我决定收了什么样的学生的资格都没有吗？”　　“那难道我的儿子比三流学校出来的学生还不如吗？”　　“院长，世界很大，人才很多。这根本不是比的事。”　　“但在我看来，不论是交情还是才能，我的儿子都是不二人选。我说这话也不想强人所难，你让两个孩子比比。我儿子要是输了，我绝对没二话，怎么样？”　　“我看没必要。”　　“那你就是承认你招的那个学生不如我儿子。你这是在打我脸呀。”　　“好好好……”校长出手和稀泥，“书阳，我看行之院长的提议挺好，如果那位学生真的考的比他儿子好，那等咱们的招生名单贴出来，也就没什么好丢人的了。”　　“我没权利替她答应，等我问了以后，答复您。”　　“好！”　　“不过我看，要是那位学生连这个挑战都没勇气，她也不值得你这位顶级生物学家未来三年花心思培养。”校长临走，丢下一个激将法。　　　　穆书阳考虑再三，还是给关思乐打去电话，说的却是：“为了给你定课题，我要测试一下你的专业水平。时间江天一会告诉你的。不必太紧张了，都是你本科学过的。”　　听着书阳教授轻飘飘的话，关思乐心里还是直凸凸，这是书阳教授给自己的头一个任务，千万不能让他失望，但是其实她是没什么信心的，尤其是来科大，看到这么多人才之后。关思乐心里实在不希望穆书阳这么快找上自己，以免他失望的太早。　　黎雅君疑问：“书阳老师，你真的打算让她跟院长儿子比呀？”　　“科研需要的不只是执着，还有勇气和自信，校长说得对，如果她连这么一场考试都不敢接受，我的确不能收她。”　　“你考虑清楚，这不是考试，是比赛。行之院长的儿子师从著名生物学家索莉娜，还在Nature和SCI上发表过文章，这小姑娘要是输了，怎么办？”　　“这并不算大事。”　　　　409实验室里，几个男生已经把关思乐的座位打扫得很干净了。关思乐有些受宠若惊，打开电脑，把穆书阳的文献找出来再看看。　　“小学妹，你答应比赛了吗？”大家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　　“什么比赛？”　　“你没答应？现在学校谁都知道书阳教授和咱们院长打了赌，快告诉我，你答没答应呀。”　　关思乐听得云里雾里，“书阳教授只说给我安排一场考试，跟院长有什么关系？”　　苏三居然停下手里的游戏，歪着脖子道：“哪是什么考试呀！现在书阳教授愿意带学生了，行之院长作为领导，他自然是贤人先得，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书阳教授，然后就有这场比赛啦。校内传言：你和他儿子谁赢，谁跟书阳教授。”　　“什么！”关思乐大呼。　　江天一拍着关思乐的肩：“小学妹，你要加油啦，书阳教授可是在校长面前做了承诺的，如果你输了，他会很没面子的。”　　苏三插嘴道：“要是院长儿子输了，院长也会很没面子的。唉……咱们院长这人太要强了。”　　“可，可是为什么书阳教授不能两个都带呢？”　　“也不知道是谁传言，说书阳教授说了今年只带你一个。”　　关思乐心跳加快，不知所措，半晌才问了句：“院长的儿子，也是这个学校的吗？”不过，这个问题问了还不如不问，答案除了让自己难堪就是紧张。　　“听说他本科在哈佛，算起来是咱们书阳教授的校友了。毕竟他老爸的成就摆在那儿嘛，具体的我也不大知道。”　　“那……为什么书阳教授不招他呢？而且，书阳教授说我只是暂时待在这里，真的没有说过愿意收我的话。”　　“所以说嘛，书阳教授行事让人看不懂……哦，我不是说你没他优秀哈，”苏三尴尬的挠挠头，“我是说书阳教授这样的人，你看着他好脾气，其实他做事很有他的原则。他既然敢答应，那肯定是对你有信心的。”　　可是比赛和考试根本是两码事，关思乐心里很有负担，最重要的是……　　“小师妹，你怎么了？”　　“我有些累了，先回宿舍了。”关思乐说。　　“正好我们几个还约了场球赛。那实验室的门我就锁了，明天配把钥匙给你。”　　“恩，好，谢谢。”　　大家都走了，关思乐跑去了行政大楼，书阳教授的办公室，见他在里面看资料，心里抱定了主意，敲门进去。　　“找我有什么事吗？”　　“恩。”　　“说。”　　“我不想比赛了。”　　书阳教授皱眉：“江天一告诉你的？”　　“谁都知道这件事了。”　　“给我个理由。”　　“我没有信心。”关思乐低着头。　　“这是你一直争取的机会，我不相信你会退缩，何况刚才你答应得毫不犹豫……”书阳教授好笑的摇摇头，“到底是为什么？”　　关思乐颇有些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想选自己喜欢的导师，喜欢的研究方向，做喜欢的事这么难，为什么被别人弄得这么复杂？为什么要和别人比赛？凭白无故的受歧视？　　但是她知道自己又给书阳教授带来了麻烦，实在无颜再留下来了。　　“如果我现在退出，您不会没面子，院长也不会没面子……”　　穆书阳眉宇一蹙，声音变得严肃，“我的面子，院长的面子跟你的比赛都没有半点儿关系，你给我回去，准备考试。”　　“我不。我就是来打个招呼，回去就订车票回家了。”关思乐撤步，“书阳教授，谢谢你，再见。”　　“停着，”穆书阳起身，“脾气是挺倔的嘛，之前吵闹着让我带你时的劲儿去哪儿了？”　　“书阳教授还有事？”　　“当然有事。”穆书阳走到关思乐身边，“你知道哥白尼提出‘日心说’的时候，当时的人们都嘲笑他是个疯子；在强悍的麦克斯韦方程面前，爱因斯坦依然坚持自己的光子理论；诺贝尔为了发明研究□□，多次受伤，也没有停下脚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关思乐不敢抬头。　　“因为他们专注。在意的少了，追求的才能越多。”书阳教授声音忽然温和起来，“思乐，你可以赢，可以输，但是不可以让我失望。”　　关思乐蓦然抬头看着这么近的书阳教授，他对自己有希望？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如果自己连比赛都不敢，书阳教授才叫真的丢脸。再说，自己是冲着书阳教授来的，与他人何干？找回了初心，关思乐心头又上了弦一般，来了劲儿。　　“书阳教授，谢谢你。”　　“不需要谢，为公平起见，题目由校长在题库随机抽取，我不会帮你的。”　　关思乐知道，他是不希望自己有负担，“我会尽力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