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书阳的祖辈是中国人,爷爷一辈作为常驻大使长居加拿大,所以他出生在加拿大。穆书阳的妈妈是加拿大贵族小姐,父母都个性潇洒,各地旅游实在顾不上他,便把他丢在了美国加州。是以他的学生时代都是在美国完成的,直到博士毕业,成为哈佛的生物学教授。 说到穆书阳到底如何成为了哈佛终生级教授也算是奇葩。 他毕业之际,做企业的同学和朋友都向他投出过橄榄枝,穆书阳本人对此倒不置可否。他的心里只有药物研发这一件事,只要让他继续科研就行。是以,毕业一年之后,他在朋友詹桑的企业里待过几个月。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企业的研发以利益为主,和自己的出发点不一致。比如:有些研发是可以在原来的药效上有所提高,但临床意义不大,可企业却不这么想,只要能卖出去有市场就行。换句话说,穆书阳的癌症药物研究“以人为本”,而企业要考虑的可就太多了。 他坚定心志,不能再逗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可是要如何和詹桑说呢?如果是个美国本土的人,或许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接告诉詹桑他的公司做科研太功利,不适合自己,哪怕得罪人也没事;可穆书阳偏偏有着很好的中国文化底蕴,这得益于他的家庭,更得益于他的一位中国好友,戴梓童。 他以一个中国人的思维模式衡量此事。总觉得若是自己提出离开,会伤了朋友的心。 有一天,穆书阳贵公子的脾气发了,在家睡了个懒觉没去上班,詹桑当天晚拎着各式营养品大补品来到穆书阳的家,美名曰:探病。说穆书阳一定是平时太忙了,醉心于工作,把自己累倒了。 可人家穆书阳穿着一身睡衣,懒洋洋的端着杯白开水,打开朋友带来的好吃的,搜罗出几袋面包,立马拆开,一口一个,然后还一本正经道:“你们公司的实验器材太落伍了,我用着不顺手。”然后又故弄玄虚的说了一大堆仪器的精密性对科研成果的影响之重大,朋友诚心诚意道:“那你觉得哪个不好,我批钱买好的。” 人家穆书阳叹气摇头道:“那可能全部得换。” 一句话说的朋友脸色铁青,心里默默估算一下,类似于透射电镜这种最基本的设备,一台一百万算的话,换掉大部分,没有大几千万是拿不下来的。 这可是个大工程,割肉的工程呐。 朋友左右衡量,还是让穆书阳走吧。虽然遗憾,但是肉不疼。 穆书阳在朋友灰丧着心情走出门的一瞬,还咂嘴道:“这可是你让我离开的哟。” 朋友满心的抱歉,言辞恳切的说了一大堆迫不得已,实在没能力留他在自己的公司,着实是委屈了他的话。 “等有朝一日,我有能力达到你的科研要求,一定求着你回来。”朋友再没脸直视穆书阳,说完这话,就离开了他的家。 穆书阳抹身回房,心满意足的把朋友带来的东西一扫而空。 毕竟,在家里躺了一天,也真的是饿了。 正是因为在企业的几个月,让穆书阳彻底的明确了自己的道路:以科研为生命,研发抗癌的药物为使命。 是时,非洲哈扎部族爆发诡异病毒,以皮肤接触方式传播,一个月内扩散千里,虎狮豺豹,牛羊猪狗,无一幸免。更别提人了,哈扎部族以家庭为单位群聚而生,病毒所到之处,同样以家庭为基数,悉数尽亡。 一时间,以哈扎部族为中心,方圆千里无人敢居。 消息传到联合国,请求医护支援。 穆书阳去了。 当他递交申请书之后,震动整个美国本土高校。有很多高效高薪聘请诱他留下来,还有些了解他的朋友,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之后,一本正经的为他办了个party。虽是好友聚会,但颇有生死送别的哀痛之感。 詹桑更加是抱着穆书阳埋头大哭,连连喊着对不起,非说是他的责任。好似是因为他的解雇,导致了穆书阳一时想不开想去非洲送死的。 穆书阳皱着眉头,看着他的好友们:“我只是去提取样本,研制抗体,抑制病毒,你们现在这副模样,就好似我以前没对抗过病毒一样。” “病毒有很多,可我们的穆书阳只有一个。”大家很是惋惜。 全场只有一位好友举杯走到穆书阳的面前,干了杯中的酒,然后畅快的笑道:“之所以穆书阳是穆书阳,正是因为他会干这种一般人不干的事。他很珍贵,我们不能阻止他。书阳,我们都在美国等你回来。” 这位好友是穆书阳从大学一直到博士的同学,一个寝室的好友,更加是他的中文老师。他们在一起畅谈中国文化,畅谈人生理想。 这位好友重他敬他,更加了解他。 “梓童,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穆书阳这样说。 戴梓童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你他妈的也别让我失望。活着回来。” 穆书阳知道好友们的关心爱护,但是病毒有多危险,他一个成天研究成天打交道的人还能不清楚吗?而且,自己这次去非洲研制病毒抗体,大家那悲痛哀悼的神情好似自己待在美国干的不是这个事一样。 研究的对象都是一样的,危险性也是一样的。 也有点儿不一样。 好歹在美国,回到家了可以快活的吃起司和牛肉,但是到了非洲,尤其是未被现代文明润化过的原土著民族聚集地,自己可能要接受着生吃牛羊肉。也可能是其他各奇怪的野兽的肉。 “我吃那些东西,也许会消化不良。”他耸了耸肩,打趣一番。 不过,对他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能把日子过成诗画的人,再无聊的生活也能被他折腾的有滋有味,让人称羡。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穆书阳尊重文化差异,并且身体力行的去学习。 比如:有一年戴梓童的中国好友来看他,是个内蒙人,豪气的带来许多的牛羊肉,都是大块大块的那种。好友实时上演手撕羊肉的豪爽画面,连戴梓童都摇头,说自己是个斯文温柔的人,干不了这种事。穆书阳却不,他有模有样的拿起大块羊肉,手撕起来,还怼上戴梓童一脸的不敢相信,笑道:“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很畅快呐。” 别人在费劲脑汁给自己立标签竖原则的时候,他穆书阳偏偏打破常规,努力尝试体验。 再比如,别人去电影院都是两人一起,他单身的时候一个人去电影院也能有滋有味,甚至让谈恋爱的感到羡慕。 那时,作为一个单身贵族,他让人感到的不是寂寞,而是自由和肆意。 这样的穆书阳去了非洲,除了生命安全让人担忧之外,说什么饮食生活值得担忧,纯属开玩笑。 的确是开玩笑。 穆书阳一直向往非洲的土著文化。毕竟哪个文化不是从土著原始开始的呢?他想去探索和感受人类文明起源的开端。尤其这次是带着救人的使命去的,更让他感觉到生命之可贵,历史发展之厚重。 哈扎部族是地球上最后还在以狩猎采集为生的民族之一,他们群居在坦桑尼亚的荒原上,他们的文化拒绝和外来种族接触。他们不种粮食,也不饲养牲畜,更加不建立永久的栖身之所,没有宗教信仰,没有钱的概念。他们不明白,明明每天花一个小时就可以让部落人吃饱,为什么要种植农作物,每天辛苦去田地里忙活,再等上几个月才能收获。 10万年来一直如此。 作为一个在高度文明制度完善的现代文明大都市成长和受教育的人,穆书阳刚落地非洲的那段时间,的确感受到了文化冲击。 穆书阳每天需要三餐,喝水需要煮沸,上厕所需要避人,需要固定的住所,见到人脸上会微笑,嘴里说着哈喽。 但是这些在哈扎部族人眼中,他简直就是个奇葩,就是我们眼中的外星人。 “我仿佛看到了有朝一日外星人降临地球,我们人类的反应。是一种友好和恐惧,接触和抵触并存的状态,很奇妙。”他和戴梓童用电脑视频。 而这种事,在哈扎人眼中,好似穆书阳在和一个奇怪的东西说话,而这个奇怪的里面居然装着个人!这让哈扎人感到神秘,甚至带有攻击性,他们很恐惧。 开始的时候,穆书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来他发现,每次视频完之后,接下来的那么一两天,总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虽然本来也听不懂。 但,在翻译的连比划带说的情况下,哈扎人知道了以穆书阳为首的一群人是来救助他们之后,他们总是热情的在穆书阳耳边叽哩哇啦的说个不停,可是每次穆书阳拿出电脑记录数据时,他们就好似看到了杀伤性神秘武器,逃得远远的。 这个地方不通电,穆书阳的电脑不时需要拿到外界充电蓄电。这几天是哈扎人最高兴的。 在哈扎人眼中,病毒不是病,而是另一种神秘的力量,只是这种力量看不见,不知道何时会落在自己身上,丧了命。 穆书阳清楚的记得,由当地翻译领着一路过来时看到的场景:到处尸体遍野。尸体腐烂,残肉零落不堪,野兽苍蝇蛆虫密集四散。 “哈扎人对死没有慨念。他们仅对死亡的认知是: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能劳作不能吃饭。更谈不上对逝者的尊重了。人死在哪儿尸体就在那儿,直到被野兽啃吃干净。”翻译这样介绍。 穆书阳听得很不是滋味,谈不上同情什么的,毕竟这是人家的文化,人家都没觉得惨,自己也无可厚非。只是觉得同样生而为人,自己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往日里偶然能见到一两具零散的尸体也是正常,现在随处可见十几具堆放在一起的场面。 大概真的是病毒杀死了太多的人,尸体随处丢放惹得苍蝇和野兽也四处都是,哈扎人第一次觉得还是应该堆在一起,生活区也好隔绝一些。 越往坦桑尼亚深处开进,穆书阳心里越感到荒凉。 这是一种摒除所有人类建立起来的现代文明,心底深处直面天地荒原的凄凉和无助。也是直面自己内心最真挚感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