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似乎太低了,张局无端端觉着冷了几分。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论古今,□□裸的官场法则,无人能忽视。 “书记说笑了,您这身体可不比我们差。”张局笑哈哈的说道。 邓琨虽快六十了,但身材管理的极好,与他那好哥们马老爷子比起来,显得更有精神头。 顶着邓副书/记凌厉的眼神压力,张局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书记,对不起了,请您配合一下工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下来再给您赔罪。” 邓琨笑笑,不说话。拉下一个省城副书/记,这功劳,够他张礼群再往上升一级了,平日里办案,可没见今天这么积极。 话都说出口了,张礼群自个儿把退路斩断,自然是豁出去了,安路的本事就是他这场赌注的筹码。在这个位子一呆就是十几年,原以为升迁无望,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为何放弃。他邓琨要是清清白白,又怎么会被安路盯上。 那小子,精得很。 拿出搜查令,张礼群示意毛轩,开始搜查。 知道张大局长这次是势在必得,邓琨不慌不忙吩咐秘书再添一杯黑咖啡。浓郁的咖啡香气悠远绵长,在办公室里漫不经心地飘散着。 就冲耐心这一点来看,邓琨确实略胜一筹。 搜查工作几近尾声,毛轩连带着几名警察把边边角角都翻查三次了,甚至厕所的水箱都被拆开来看了几遍,仍旧一无所获。 “咖啡不错,张局要不来一口。”邓琨问道。 “不了,谢谢邓副书/记。”张礼群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东西来,可惜,邓琨无一丝情绪的波动,似乎于他而言,找没找到罪证都无关系。 “我们书记很忙,下午还有三个会,晚上七点还得去一趟桔栩县。很遗憾,各位到此一趟,没有收获。”邓琨的秘书开口道。 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毛轩看着张礼群,等待他的指示。 良久。 “邓副书/记,打搅了。”张礼群语气略带疲惫,对着毛轩摇摇头。 “小张,慢走,我赶着开会,就不送了。”邓琨眼皮都未抬一下,张口道。 “邓副书/记,这一趟还真得请您送一送了。”清冷的音色,从门口传来。 安路赶到了。 张礼群原本想要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毛轩也瞬间有了底气,安路的到来就代表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还请邓副书/记戴上眼镜,好好看看这三个人是谁。”安路揪出背后的三个绑匪,想到舒悦就是被这些人带走的,他的动作可一点没客气。 “不好意思,真不认识。”邓琨混到今天这个位子,除了依靠强大的背景,为人处世更是滴水不漏,做事怎么会落下把柄。 “也是,小虾米,我们兢兢业业的邓副书/记哪里有时间来认识。”安路的眼神冰冷至极,邓琨这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居然从这小子身上感受到几分压迫感。 “小虾米,您不爱。所以,我特地去抓了一条大龙,包您满意。”安路眉角飞扬,笑呵呵说道。 毛轩跟着他办过不少案子,安路在办案过程中向来严谨,一丝不苟,不高兴时顶多讲个冷笑话,可今儿个居然笑了。为邓副书/记默哀三分钟,尽管他足够老练,可一旦被一头较真的狼盯上,那就是他的悲哀了。 钱炼——他与东南亚那边的接线人,此时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头低的不能再低,只能歉疚地看了一眼邓琨。 这人是安路顺蔓摸瓜给摸出来的,漠育市警局极力配合,很快便搜查到了三名绑匪的住所——远角小区的地下室。 安路进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人住的地方,破败的楼房,墙上一块块黄灰的污渍,长年被雨水打湿的墙壁,已经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可就连这地方那三人都不敢住。 地下室昏暗潮湿,只有两席用木板搭的简陋的床,吃光的零食包装袋随处一扔,他们无时无刻都保持着超高的警惕性。不论白天黑夜,只有两人睡觉,一人守护,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逃走。 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人手,替上头干了事儿,没留下痕迹还好,一旦被发现点什么,首先灭口的就是他们。 顺蔓摸瓜这个道理,可不止警察懂得。 所以,当知道警察来临时,三人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条命是保住了。他们不是没想过去警局自首,可以上头的能耐,各大警局门口此时不知埋伏了多少人,他们一旦出现就立马玩完。 没等安路审问,三人爽快地交代了作案过程。 吴彻目瞪口呆,这三人练手带脚比划着,颇为激动,可惜,他听不懂东南亚一带的语言,不过,安路会就够了。 “好,接下来给你们立功的机会,可别错过。”借此,安路摸索出了钱炼。 比起这三个从国外来的家伙,钱炼可就好找多了,多半没想过这么快就东窗事发,被抓时,他正在本省最豪华的吉丽酒店吃饭,大闸蟹才啃到一半,就被安路带走了。 “安队长,走吧。”邓琨从政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似乎太快了。 “多谢您的配合。”安路心里明白,就凭手里这点证据,想抓住邓琨这只老狐狸,不容易,更何况,钱炼一句话都没交代。 实际上,他们手里的筹码少的可怜。 邓琨,比安路以往遇到的犯罪嫌疑人更为棘手,审讯过程停滞不前。 “钱炼什么都招了。”安路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邓琨。 邓琨道谢,“钱炼?这人我听说过,不过,不太熟,他出什么事了?安队长,国家法律摆在那儿,你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任何人都不要姑息。就算是我犯罪了,照样同黎民百姓一样,按国家法律行事。” 啧啧,瞧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人究竟做了什么勾当,安路都想为他鼓掌一番,真不愧是领导,这讲起话来,正气十足。 “国家法律,不就是你们这些人用来嘴皮子说说的。”安路嗤笑。 年轻气盛,意气风发。 安路的确是个人才,邓琨心叹。就算回到跟安路一样的年纪,他也不一定有这样的魄力与用不完的激情。 这边审问邓琨的是安路,另一边审讯室里,舒悦两手缠着纱布,拿一瓶水都费劲儿。 当时急着逃出去,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利用桌角磨胶带的时候,连带着手腕一处都磨得鲜血淋淋,这会儿正是痛得要命。不过,她一个新人,想多学习,自然得努力,这才跟着过来了。 舒悦一瓶水瓶盖还没扭开,毛轩实在看不下去,扭了瓶盖,拿来一次性塑料杯,给她倒了一小杯。 “你这干嘛跑我这儿来,去你家安队那儿,他还不得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不想他分心。”舒悦笑着说道,嘴角的甜蜜怎么都掩盖不住。 得了,安路冷着一张脸,怎么就有漂亮的小姑娘喜欢,他自己长的也不差啊,可到现在还是条单身狗。 这两人拉着家常,似乎没有审问他的意思。 钱炼忐忑不安,在这里坐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发不安。只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狭□□仄的空间,亮堂堂的大灯泡刺眼极了,滚烫的热水,等不及它凉,钱炼一口一口喝下去,内心反而更加焦躁,他烦躁地抓着头发。 时候到了。 毛轩对着舒悦朝钱炼那边努努嘴,舒悦立马会意。说话的语速越发加快,声音也越来越大。 钱炼本就不舒服,听到两人的声音就跟听到紧箍咒一样,头痛不已。豆大的汗水流淌着,精神极为疲惫。 这样的环境,心脏极速跳动,仿佛下一秒,它就会跳出嗓子眼。 一场审讯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钱炼精神崩溃,招了。 这一趟下来,舒悦和毛轩两人建立了革命友谊,毕竟整个警察局第一次听说,审犯人能把自己弄成哑巴的。 不停地说话,舒悦的嗓子早就冒烟了,喝水都不顶用,去医院买了点润喉片,递给毛轩一盒,含在嘴里,舒服多了。 钱炼是突破口,他这一招,安路直接拿了他的认罪书给邓琨。 “不错,咱们西芦省的警察都不是吃干饭的,办事效率高。” 有了邓琨的配合,安路势如破竹,这案子终于搞定。 廖一缘的死与马老爷子一家还真没什么关系,马家养小鬼的原因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马涛的妹妹意外落水死亡,一家人悲痛欲绝,因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位大师,得知养小鬼之事,便起了心思,想留住孩子。马涛当时还小,连奶都没断,自然不知道自家老爹,整天要自己养的小鬼就是他那可怜的妹妹。 廖伟时常来拜访马老爷子,久而久之,次数多了,碰到那位大师的机会也多了起来,两人自然而然熟悉了。 近日,厂里生意不太好,养小鬼这事儿,廖伟想过,可也知这些东西不怎么干净,主意一直没定下。没成想,他儿子比他有“出息”,亲自请了大师,找了现成的小鬼——廖一缘。 那可是他的连着血脉的亲人。 警察来家里带走廖一帆的时候,廖伟心灰意冷,他辛辛苦苦赚钱,只想家里人能过好点,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到头来,儿子被他妈教成了这样。 吴彻大喇喇的躺在安路办公桌的沙发上,叹道:“终于结束了,跟着你这个办案机器,我这几天腿都废了。” “是吗,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人。”舒悦拿着杯子,一点一点的喝水,喝完了,安路又给她倒上一小杯子。 “谁?”吴彻听了她这话,立马从沙发上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