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媛心里也没底,自从上次不经意瞧见那双红靴子之后,已经连着四五天做些奇怪的梦,绕得她心神不宁的。 迫切希望再一次催眠能唤回她封闭的记忆,可一想到恢复记忆,便内心惶惶不安,也许,真相于她而言太过残酷。 “就再做一次吧。”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 “真是谢谢你的配合,等安队把手头的案子忙完了,让他请咱们吃饭,好好谢谢杨媛姐。”安路与杨媛是同一届的校友,比舒悦早毕业五年,她叫杨媛一声“姐”,倒也不违和。只是杨媛心里不太舒服,总不会有女人喜欢,自己爱的男人身边时常跟着个年轻漂亮的小丫头,这一声“姐”更像是舒悦在提醒自己,她们之间的年龄差距。 舒悦的第六感一向灵敏,杨媛对她的态度颇为微妙,甚至有所警惕。 完成过不少任务,舒悦自然晓得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警惕是什么意思。 不过,只要不影响她完成自个儿的任务,别的事情她都不会太在乎。 两个女人的暗潮涌动,吴彻都实实在在看在眼里。 妈的,安路这桃花运从小到大就没断过,大学时,只要他们两站在一起,别人第一眼注意到的肯定是他,想自己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活脱脱的高富帅呀,怎么就不显眼呢。 “唉,猪,回神了。”舒悦果断的打断了吴彻美妙的臆想。 …… 那双红靴子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将杨媛封闭的记忆化开了一道口子。 “媛媛,今天上学跟小云,舞舞他们几个一起去,妈妈今天工作太多,得早点赶过去,你听话啊。”女人一身职业装,精明能干,从话语中不难辨别出,她是眼前这小女孩的妈妈。 扎着两只牛角辫的媛媛乖乖的点了点头,便到了马路边的第一个电线杆下,王小云、李舞、白晴晴,每天都是在这里集合,然后一起去学校。每次妈妈有事不能送她去学校的时候,媛媛便在这儿等他们。 今天星期一,大人都会给孩子零花钱去买小玩意或小零食解解馋,媛媛大老远就听见白晴晴的声音,“小云,这是你新买的靴子吗?好漂亮啊,我也想要妈妈给我买一双。” 比起白晴晴,王小云要害羞得多,“是奶奶给我买的,她说这双我穿上很漂亮。”话语间,她情不自禁地看着脚上那双鲜亮的红靴子,杨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那双她见过的,安路手里曾提着的靴子,居然一模一样。 “哎,吴彻,你这个著名的心理医生到底行不行啊,她都躺了一个多小时了,不会睡着了吧。”舒悦看着坐在椅子里“睡着”的杨媛,自个儿困的不行,哈欠连连的。 “还有得你等的呢。”看着舒悦跃跃欲睡的样子,吴彻顺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我的小祖宗,清醒点,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舒悦赶忙喝了一大口黑咖啡提神,再怎么久,自个儿也得等下去。有点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强点。 ···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舒悦瞬间反射,来个漂亮的过肩摔,撂倒了眼前的人,“妈的,老娘是你想打就能打的。”收拾完了人,舒悦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肿得老高左脸,“呲”——疼,可别破相了,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小仙女啊。 转过身,她倒是想看看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公然袭警。 “舒悦,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你又穿着红色的衬衣,我是害怕……才不小心打了你的……”杨媛语无伦次,哭的极为伤心,刚刚催眠醒过来,吴彻不忍心,便扶她坐到了沙发上。 WTF,舒悦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新买的迪奥的春夏刺绣衬衫,买了红色的是我的错喽! “到底怎么回事,吴彻你这个世界顶级的心理医生,给我好好分析分析,否则,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世界级的、顶级的散打。”舒悦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她向来不喜欢动武力的,除了某些特殊时候。 吴彻敢赌一百块,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马上就能见识到散打九段的威力——从自己弱小的躯体上。 “杨媛,现在好点了吗?”吴彻去饮水机旁给她倒了一杯水,杨媛接过一口气喝光,才缓过来了。 “谢谢,你问吧。”按了按疲惫的太阳穴,杨媛知道自己不对,也不欲为难他人。 见杨媛现在的状态,足够应付自己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吴彻才放下心来,毕竟病人稍微有点不对,极有可能影响催眠里梦境的回忆。 “你在梦里见到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让你做出那么大的应激反应?” “我见到了王小云,李舞,白晴晴,还有好像是小时候的我和妈妈。”接下来的阐述极为平凡,杨媛面色平淡,仔细地将梦里能回忆起来的细节一一说了。 舒悦有些急躁,她本来就是背着安路偷偷跑出来的,时间耽误不得,在一旁使劲给吴彻使眼色——抓重点。 吴彻意会,点点头,让她稍安勿躁。 “你在电线杆下面等王小云他们三人,然后,他们来了,接着呢,你看了到什么?”吴彻富有耐心的轻声问道,舒悦甚少见到吴彻这般耐心的模样,平时都嘻嘻哈哈的,也就工作时能正经两分了。 空气霎时间凝结了。 杨媛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个音。她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舒悦,又默默地低下了头,显然还是不想说话。 吴彻也为难,但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病人的需求是第一位的。 他拉着舒悦,悄声道:“小祖宗,为了案子的线索您就先委屈一下?” 杨媛的精神状态现在确实不太好,刚又被她来了个过肩摔,额头都磕青了。算了,她俩一个巴掌,一个过肩摔,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为了拿到能量,早点回家,她绝对好~好~配合。 “次啦”,可怜的门哀嚎着,舒悦开门离去。 “好了,杨媛,她走了,还有压力吗,能正常呼吸吗?”舒悦肯定没走开,多半在走廊里等着呢,吴彻专心工作。 “没事了。”杨媛大吸一口气,回复吴彻。“实不相瞒,我见到了一双红靴子。” “什么样式的?是什么人穿着的,你能回忆起来吗?” “你还记得安路和舒悦一起到我家来的那天吗,他手里提着的,就是一双红靴子,和我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纯黑的鞋边,鞋头还镶了五角星型的水钻,正穿在——那个小女孩的脚上。”杨媛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躲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看不出是紧张还是害怕,也或许,二者皆有。 吴彻决定乘胜追击,“你慢慢~慢慢~抬头,接着,看到了她的下巴,她的嘴唇,她的鼻子,她的眼睛。” 一一看上去,画面越发模糊,杨媛再一次进入催眠状态。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低喃,“你能清楚的看见她的五官,她的脸。” “杨媛,不要害怕,告诉我,她是谁。” “是~是~”杨媛的贝齿狠狠地咬着嘴唇,那人的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不要急,我们再看一次。” 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露出一张极为熟悉的、纠缠了她十五年的脸。 “是~小云,对,小云。”这两个字一吐出来,杨媛就仿佛松了一口气,彻底昏过去。 吴彻急忙把杨媛随身携带的药品翻出来,喂她吃了下去。 杨媛的精神已经是到了极限,这一昏,就昏得天荒地老。 “舒悦,打开她记忆的关键应该就是那双红靴子了。”吴彻开了门,舒悦呆在门外玩了会儿手机,这会儿气都消了。 吴彻将杨媛方才的情况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舒悦。 “你是说,那双靴子。”她记得安路收起来了,到底是上交到了局里,还是留着了,她也不清楚。撇了一眼倒在沙发上的杨媛,平日里精致的大波浪胡乱地披散着,“你先照顾她,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话音一落,舒悦跟兔子似的,瞬间就没影了。 “喂~又是我啊,我草。到时候这‘护工费’非得找安路那周扒皮报销不可。”不要问他为什么不敢找舒悦报销,要他真敢去,恐怕他又得多自费一笔医药费了。 自监控录像里发现的线索,安路在伦剂清洁公司找到了那件工作服的所有者——张红,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清洁阿姨。40岁,身高一米七/八,几乎接近一米八,与一般男性的身高不相上下,且清洁工的工作服为了方便大幅度工作,特意做得较为宽大。由此,她的衣服,一名男性完全能够穿上。 “张红阿姨,请问您另一套工作服在哪?”公司为每名工人准备了两套工作服,就是为了平日里换洗便宜,她的另一套工作服极有可能成为这个案子的突破点,安路不得不重视。 张红做了十几年的清洁工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警察,实实在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赶忙把衣服上的褶皱扯匀,拍了拍裤脚边上的灰尘,“路警察,哎,不,安警察。我有两套工作服,丄一套两个星期前倒垃圾桶时,不小心被钉子勾住拉出个大口子,原本打算拿回家补补再穿,但主任说让公司再做一套,算是给我们老员工的福利。” 一套衣服就算福利了,这儿老板可真抠门的。 “丄一套衣服呢,去哪儿了?” “我想着还能补补再穿,还在我家的衣柜里呢。”似是不好意思,张红又搓了搓极为平整的衣角。 “麻烦带路了。”安路无意耽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