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万万没想到一向稳重的乔梨一旦面对她,就有这么大的怨气,怕不是把毕生的敌意都用在她身上了。
她哑口无言,乔梨便已经闪身出去了。
人已经走了,江陶也不好继续问,只能在乔梨的这间房里踱步,顺带观察一番。
乔梨同她一样,打从十二岁开始便一直蝉联第二,是以这房间也算作乔梨的专属房间了。
为了方便文人们能够在演奏前休息,雅间其实是由一道梨花木屏风隔成两部分的。靠门这边放着一套桌椅,桌面上摆着文房四宝。后面则是一排书架,上头摆放着些许雅致的小物件,充作装饰。而靠栏杆那边就普通许多,只放着一张长桌案。
这陈设属实简单,几乎一眼就能看过去。
乔梨的慌乱不是装的,刚上过漆的琴身被磕碰出来的白痕不容作假,摆明了就是有人趁着乔梨未来的时候用匕首一类的尖锐物事割断了琴弦 。
而这个人,想必是很不喜欢乔梨,不然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做出这种事来。
人选,自然只能从一向与她不对头的九公主和十公主里选,又或者,这两姐妹联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江陶猜的再多,也只能是猜测。
外头声乐纷纷,二楼的文人很快便演奏完毕,轮到了一楼大厅的人。
比之上头的人,下面的人就显得随性了很多,音乐也五花八门。
这个吹笛若哭丧,那个弹琴如锯绳。
呜呜咽咽,鬼哭狼嚎,不外如是。
江陶在屋里听得昏昏沉沉,险些一头栽倒就此睡过去,就猛地听见咚的声响,恍若震天雷一般。
“快看啊,这人竟然搬了个这么大的东西来!”
“那是什么?”
“像是,衙门门口的鸣冤鼓?”
“哈?这人要在风波会上敲大鼓?”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外头画舫上的人都得了消息,交头接耳地说着千载难逢的奇景。
风波会雅趣,竟有人抬着一面大鼓来,这莫不是在踢馆?也不知道那位赫赫有名的风波阁阁主会不会被气的跳脚,然后命令女婢将这人赶出来。
大多数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思继续往下听,可越听越不对劲。
鼓声密集如雨点,咚咚咚一连串地像是敲在人的心头。沉闷雄浑的声响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原本嘈杂的风波阁周围,竟罕见地听见了微弱至极的风声。
“这是《秦王破阵乐》!”
《秦王破阵乐》本是乐舞,初起时用于宴会,后来便只有每年祭天大典才起用了。当然,皇家也并没有明文规定《秦王破阵乐》其他人不能用,只是这毕竟是一首战场厮杀的曲子,倘若只有曲调没有曲意,无异于哗众取宠。
江陶寻了个不被发现的角落,向下观瞧着。
只见玄色长袍、红色发带的少年郎手持两鼓槌,脚下生风,在红纹大鼓旁辗转腾挪,鼓面击荡,微尘四散。
周围人的视线不由得染上几分惊讶,毕竟这样的少年郎,第一次来就有如此本事,属实难见。
“戚百休这家伙,倒是很会扬长避短嘛。”江陶含笑地摇摇头,也一下子明白了戚百休选曲的用意。作为威武将军的儿子,没有什么曲子能比得上《秦王破阵乐》更适合了。
戚百休毕竟只是在风波会前几天才紧急学了一下《秦王破阵乐》的两首小曲,时间不长,且有多次漏音错音。不过这也已经很难得,起码像戚将军那种听宫宴丝竹只觉烦闷的武将来说,这些个错误压根儿听不出来。
戚百休很快便演奏结束,他武艺不错,停下来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冲着来搬鼓的青衣女婢笑了笑。
他是天书斋学生中最后演奏的那个,演奏完便片刻不想停留地出去了。
江陶看着他的红发带摇摇晃晃,决定去寻顾斛珠和戚百休商量商量。
她转身离开,却并没有注意到三楼之上一道隐蔽的视线。
“公子,可要奴婢去处置那两人?”
“不必管,风波阁,可不会参与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