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乔没教训过人，虽然之前是信誓旦旦的，可真要让她去做的时候，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教训”时进，想想又不甘心，于是她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客厅的灯好暗。”　　　　“厕所水箱有问题。”　　　　“门锁坏了。”　　　　时进每次接到电话，都带着工具箱从家里跑出来，却总是被搞得哭笑不得。　　　　他看了半天，也没发现门锁有什么毛病。　　　　“到底哪坏了？”他扭头，问坐在客厅里优哉游哉看电视的叶乔。　　　　“我没有说那个门啊。”叶乔漫不经心的。　　　　时进脾气挺好，追问：“哪个门？”　　　　“喏，”叶乔努努嘴，“厨房。”　　　　“厨房哪有锁？”时进疑惑地看了看厨房的推拉门，门框光溜溜的，根本没有锁，而且谁家会锁厨房！　　　　如果这一刻他还能帮叶乔找借口说是她搞错了，那下一刻他就该知道了，叶乔就是故意耍他。　　　　她随手朝厨房里一指：“厨房里，橱柜门上的那个锁。”　　　　这间房，之前有过一户租户，夫妻俩带着一个小孩子，为了防止孩子接触到水管，所以把水池底下的柜门上装了锁，后来租户更迭了几次，锁坏了，便没有再上锁了，只不过那把坏掉的锁还在柜子里装着。　　　　莫说这种事情根本不影响生活，就算是影响，像叶乔这样不做饭的人，一个月也进不去几次厨房，又有什么关系？　　　　明知她故意，时进还是好声好气的：“那个柜子里是水管，没有锁没什么关系吧，你又不会把它当保险柜。”　　　　叶乔本来就是找茬的，肯定要将无理取闹进行到底，她摇摇头，不依：“我就是想锁上。”　　　　“那这样吧，”时进拿她没办法，“我明天下班，从五金店捎个锁回来，给你换上，行吗？”　　　　“不行，今天锁不上我没法睡觉。”　　　　“你睡橱柜里啊？”时进耐心用尽，也和她杠上了。　　　　叶乔终于肯从电视里分出视线来给他，一双凤眼与他对视，眼神看似认真，实则得意，语气淡淡的，惜字如金：“对。”　　　　这挑衅的小样子，分明就是在故意气他，时进还真有点被气到，他从小听相声长大，演讲和辩论比赛也拿了不少奖，口才好得很，吵架都是一套一套的，骂人都不带脏字，这叶乔要是真跟他吵，也肯定不是对手，可她偏偏就不吵，就只是用这么冷淡的得意的眼神看他，仿佛在说“看你拿我怎么办”，时进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包上，他确实不能拿她怎么办，那感觉，有点窝火。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了。”他收拾好工具箱，转身就走，叶乔也不拦他。　　　　本来怒气冲冲的人，走出门前还是顺手把锁舌放下来，从外面放轻了动作，帮她锁上了房门。　　　　叶乔看着看着电视，终究没忍住，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　　　　第二天傍晚，时进真的拿着锁回来了。　　　　父母今天都不在家，他进了屋，脱了外套，去柜子里找来工具箱，拎着箱子拿着锁去按叶乔的门铃。　　　　没人应。　　　　他看了看表，估摸着是航班延误了，他下班的时候天气就有恶化的趋势。　　　　他转身拎着箱子回家，忽然一阵风吹来，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房门在眼前无情地关上。　　　　他摸了摸身上，钥匙、钱包，什么都没带。手机倒是在手里，可是电量已经严重不足，闪着红色的提示灯。　　　　他在这边正缩着脖子搓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叶乔回来了。　　　　“你回来了？”时进眼睛亮晶晶的，满眼期待。　　　　“嗯。”　　　　叶乔开门进屋。时进还是没走开，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有事？”B市到了晚上下了大雾，盘旋了一个小时才轮到她降落，降落的过程需要非常小心，她被折腾得精力透支，有些累，话就更少了。　　　　“那个……”时进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锁来，“来给你换锁。”　　　　“不用了。”昨天她也只是戏弄时进，并没有当真。　　　　“不不不，”时进极力说服她，“你看我都买来了，就给你换上吧。”　　　　“真不用，我就随便说说的。”戏弄他反倒给自己找麻烦了，“我今天特别累。”　　　　“你休息你的，不用管我，我不会吵你。”时进悄悄看了一眼手机，还有百分之八的电，“我家里没人，我没带钥匙，手机也快要没电了。”　　　　叶乔不为所动。　　　　“饭也没吃……”他还在卖可怜。　　　　“咱俩不熟，孤男寡女，不合适。”叶乔还是觉得不方便。　　　　“我又不是那种人。”时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叶乔知道，他心里想起了平安夜，她心中羞愤，眼睛一瞪，想也不想，“砰”地一声关了门。　　　　时进在外面可怜兮兮地敲门：“借个地方充电行不行啊？”　　　　没人理他。　　　　他垂着头，拿起电量不足的手机，试着给父母打电话，没人接。　　　　手机发出电量警报最后通牒。　　　　忽然，406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扔出来一个充电宝。　　　　时进像个看到骨头的小狗，屁颠屁颠地捡起来，嘟哝：“没有充电线呀。”　　　　过了一会儿，一根充电线被扔了出来。　　　　“楼道好冷啊。”他得寸进尺。　　　　一张小毯子扔到了他身上。　　　　“饿死了……”　　　　叶乔“唰”地一下子拉开了房门，想发火，想说“你有完没完”，可是看到他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又心软了，“有完没完”到了嘴边，变成了“进来”。　　　　时进心满意足地进到屋子里，温暖瞬间将他包围，他幸福地喟叹一声：“真暖和。”　　　　叶乔没打算和他讨论暖不暖和的问题，她指了指橱柜，傲娇地命令道：“装的时候小点声。”　　　　“哦哦，好。”时进笑眯眯的，才不在乎她臭臭的脸色，现在在他看来，叶乔俨然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说什么都好听。　　　　“那你在这弄吧。”她扔下这句话，转身进了次卧，现在是她的书房。　　　　时进真的放轻了动作，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虽然对速度有些影响，费了不少时间，但总归是换好了。　　　　他洗干净手，想做点饭吃，打开冰箱，里面的食材少得可怜。他从里面拿了一个鸡蛋，又在橱柜里找出一把挂面，煮了一碗简单的面条。　　　　面有些烫，放在一边晾着的空当，他想去书房和叶乔说一声锁已经换好。到了书房门口，才发现她竟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胳膊底下压着几本机场相关材料，以及写了一半的工作日志。　　　　出于好奇，他凑近一些想看一看她写了些什么。　　　　“咕噜——”他有些尴尬，捂着自己饿瘪了的肚子后退一步。　　　　“咕噜——”又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终于确定这声音并不是它发出来的。　　　　叶乔睁开眼，被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