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奠子08
“大楚立国之时开国君主征伐天下,曾得一只白狼相助后来楚王得了天下便以白狼做为李氏图腾,并且将白色的飞禽走兽,好比白鹿、白鹤等都视为瑞兽相传楚朝第三代君主在宫中豢养了白鹿百只,伺候白鹿的宫人比伺候宫妃的宫人还要多。”
这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傅玦也是从野史之上看来他说完此话白萱有些茫然戚浔却敏锐道:“莫非村子里的怪事当真和前朝有关?”
傅玦看向白萱“你听到的除了白狼转世之外,还听到过什么?”
白萱摇头,“父亲和三叔还有族长他们说话从来都是不许旁人在场的我前次也是偶然听见”
戚浔又问:“那你知道村子里的红白丧事是何意吗?”
白萱摇头“我也不懂只是从厉韵姐姐出事开始,丧事便不一样了以前丧事便是丧事我们小辈还在一处守灵没见过出殡还要穿嫁衣的。”
果然是从厉韵开始的,厉韵死在七月十五而这日是中元节,民间也称鬼节,这日子对红白丧事有何意义呢?
“不过……”白萱忽然想起什么,“不过我母亲说,说她小时候也见过的,还要我不要去看,更不要乱说……”
戚浔一惊,“你母亲小时候?”
白萱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戚浔一算,“你母亲如今就算三十吧,她小时候,便是二十年前的事,这意思是说二十年前也有这样的红白丧事?”
白萱也不敢肯定,她瑟缩着肩膀看着戚浔,戚浔安慰的摸了摸她脑袋,“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别怕。”
她又问:“你父亲是怎么给你说的?”
白萱想到父亲的话,好容易收住的泪花又出来了,“父亲说,念儿姐姐已经去极乐之地了,下一个便是我了,只是我年纪太小了,可能要等一阵子。”
戚浔想到厉念被侵犯过,再加上白萱的话,几乎可以肯定此前死去的女孩儿都被如此对待过,而她们的父亲不仅绝口不提此事,还要护着幕后之人,当初,一定也都是他们将孩子们送出去的。
戚浔看向傅玦,“世子,会不会是村子里在信奉某种邪教?”
起初只当做寻常的凶杀命案,可来的那夜见识到了那般古怪的红白丧事,如今又得知做父亲的丧尽天良送女儿去被人欺负,除了这些人信邪教走火入魔之外,戚浔想不出别的解释。
“白狼转世……”傅玦轻喃一句,“李氏以白狼为图腾,白狼转世说的应当是李氏嫡系,他们的嫡系当初是被铲除干净了的,此处的不过都是些非李姓的宗亲,莫非此处还有李氏血脉,他们想通过某种邪教复辟?”
室内除了白萱听得不甚明白,其他人都面色微变,妄图复辟地位,便是动摇大周国本的谋逆之行,这可不再是寻常的命案了!
傅玦面容亦沉肃下来,他看了一眼外头天色,“今夜沈临应该能到,我们暂且按兵不动,这村子里的人排外便罢了,更怕他们不要命。”
林巍这时想起了幽州旧事,“幽州关外也有信奉萨满和巫术的部落,这些地方的人各个像中邪了一般,只信神术不信律法,一旦触及到了他们的神教,他们便能与你拼命。”
戚浔心弦微紧,傅玦传信之时还让沈临带府衙衙差来,正是以备后患。
刚想到此处,戚浔忽然灵机一动,“世子,卑职在族长家中发现了一事,卑职发现,族长家中不止我们所见的几人,适才卑职帮厉堇的母亲晾晒衣物,却在衣物之上发现了一根黄白的头发,卑职问的时候,厉堇母亲说那些衣物是厉堇的,可厉堇哪里有白头发?”
“卑职回厅中之后打量过厉族长和厉旭,厉族长是满头银发,厉旭却是黑发,而卑职看到的黄白头发,令卑职想到曾经见过的一个病人。”
傅玦露出狐疑神色,戚浔道:“在洛州时,卑职曾见过一个小孩子,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时候便是一身斑白,待长出眉毛头发,也是成黄白之色,直到长成十来岁的少年,亦是白眉白发,您刚才说大楚白鹿、白鹤皆是瑞兽,又有白狼做图腾,卑职便想到,若是一个人生而便是白发,会否被认为是吉兆?亦或更尊贵些?”
傅玦适才在厅中和厉虞山说话,还不知戚浔有此发现,“你确定那不是厉虞山的白发?”
戚浔点头,“厉虞山是满头银发,乃是自然长成,与我看到的头发并不一样。”
傅玦又去看白萱,“你可在村子里见过少年白头的人?”
白萱摇了摇头,戚浔想起来后山的传言,又问她,“厉族长说后山有狼,他们对你们是否也是这样说的?”
“是这样说的,那里是禁地,除非族长和父亲带着,否则不能上去……”
也就是姑娘们被欺负的事,族长也必定知道,傅玦想起去官府报案的张秋莲来,“你知道厉雯的母亲吗?”
白萱眼瞳微颤,“知道的,张婶待我们极好,雯儿姐姐过世,张婶哭了两天两夜,说雯儿姐姐是被害死的,然后趁着厉三叔没注意,便跑去了县城报官,她回来之后……”白萱犹豫了一下,“回来之后便被关起来了。”
后来张秋莲改口,不用想也知道是受了丈夫和村里人的胁迫。
傅玦又问:“村子里是否只有男子们敢自己去后山?你母亲是本村人吧,她知道的清楚吗?”
“是这样的,我母亲是本村人,可她也不知后山到底有什么。”
这是个男子当权的世道,在这村子外的其他地方,顾忌着家族体面,还要给女儿家几分尊严,可在这村子里,厉虞山说是女儿家金贵,可实际上却未拿女孩子们当人。
这是一个男女尊卑更分明的地方,而戚浔仍然想不通他们如此作践女孩子又做那红白丧事的谜底,如果是某种邪教仪式,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戚浔刚想到此处,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廉在门口说:“世子,姑娘,外面来了个人,说是他家孩子丢了,在问有没有跑进祠堂来。”
白萱一听,吓得立刻抓住了戚浔的手腕,戚浔安抚的拍拍她手背看向傅玦,傅玦略一沉吟,“就说没见过。”
李廉应声而走,傅玦道:“待沈临带的人来了再与他们对峙。”
要护住一个小姑娘不难,可如果与村子里的人撕破脸,后果却无法预知。
傅玦沉思片刻,“还是需要报官之人,否则官府没有理由搜查后山。”他看向林巍,“今日天一黑你便摸出去,看看张秋莲如今怎么样,若是被囚禁了,便将她救出来,若是没被囚禁,便是她改了心思,明日提审她便是。”
林巍应是,随之叹了口气,“姑娘们出了这么多次事,这偌大的村子,竟然只有张秋莲觉得不忍去报官过,其他人的父母呢?”
戚浔道:“张秋莲是外乡人,知道正常人应该怎样过日子,其他人要么存坏心,要么是被蒙蔽了。”
白萱在旁泪眼朦胧的听着,紧紧拉着戚浔的衣袖不放,这时,外面响起了十一婶的声音,白萱一听,立刻紧张的往戚浔身后躲藏。
很快楚骞从外面进来,“是午膳做好了。”
戚浔放了心,低声对白萱道:“你就在里面莫要出去,我待会儿给你端饭进来。”
白萱应是,戚浔便与傅玦出至中堂,见十一婶一个人忙不过来,戚浔又帮忙端饭菜,路上十一婶道:“白十二家的孩子不知怎地不见了,姑娘刚才出门见着一个小姑娘没有?”
戚浔摇头,“不曾见过。”
十一婶叹了口气,“等会子得出门帮着找。”
戚浔没接话,待十一婶离开厢房,戚浔便端了半碗饭菜给白萱,白萱端着小碗吃饭,很是乖巧,戚浔想了想还是与她说明白,“你父母如今正在找你,多半要着急一日,你如果信任我们,便等我们查清楚你几个姐姐们为何而死,到时再送你回父母身边。”
白萱不住点头,“我信姐姐。”
戚浔又道:“到时候你父亲母亲或许会责罚你,你怕吗?”
白萱略一迟疑,还是摇头,“我父亲母亲都是好人,他们只是……只是像姐姐说的被蒙蔽了,若是不让他们把我送去后山,我挨打也愿意。”
戚浔抚了抚她头顶,“先吃饭。”
用过午膳,傅玦又在看村名册子和几个姑娘的出殡日期,如今是建章帝五年,二十年前,便是建元帝十三年,如果是某个邪/教二十年一个轮回,那该是什么古怪邪教?
戚浔安顿白萱睡片刻,待到了东厢,便见傅玦沉着脸若有所思,她上前去看,“世子在怀疑什么?”
傅玦道:“我在想村子里的人是被什么蛊惑,我依稀记得前朝有过国教,只是前朝也是皇权治国,并不许国教大兴,且本朝太/祖立国之时,已经将妖言惑众者铲除了。”
事关前朝后人,傅玦不得不谨慎对待,林巍见状忍不住道:“咱们来的时候便该多带些人马,不说多,有个三五十人,将村里知情的都绑了,看他们不老实交代!”
楚骞道:“万一他们不怕死就是不开口呢?”
林巍摸了摸鼻子,“用些手段,不怕他们不说,他们虽然与世隔绝不似常人那般生活,可我不信他们各个都不怕死。”
楚骞只摇了摇头,他觉得没林巍说的这般简单。
傅玦道:“等沈临来了,人手便够了,届时可以按你说的试试看。”
林巍兴致勃勃的应是。
日暮西斜之时,十一婶领着一对夫妻进了祠堂,至傅玦厢房对面的中庭道:“看,我都说了,祠堂里没有的,里外都找了,便是大人房里我都问过了。”
白十二道:“当真问过了?那丫头说不定会去找她们乱说话。”
“问过了,送午膳的时候问的,找她们?萱儿敢找她们说什么?”
白十二叹了口气,“没有就没有吧,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可千万别是让他们撞上了,要是叫族长知道可不得了……”
几个人渐行渐远,一旁的窄道拐角后走出个差吏来,他快步找林巍回报,不多时林巍便给傅玦复述了适才的对话,傅玦道:“他们果然是心虚的。”
最后一丝暮光渐渐隐去,天快要黑了,林巍换上林巍换上一身黑袍,准备往张秋莲家中去,走前傅玦叮嘱他,“若是见不到人便算了,勿打草惊蛇。”
林巍明白厉害,等整个祠堂陷入昏暗夜色之中,便从侧面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