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连氏将杜贺生送到垂花门后才又回到昉砚宅中,王奶娘抱着三岁的杜显进来。
杜显长得白嫩,被人抱习惯了总是不爱自己走路,奶娘一放下他就不太乐意,撇着嘴不高兴地喊了声“儿子给娘请安。”
连氏还没说话,坐在屋里的杜沅先出声了,“你撇着个脸给谁看?”
这是连氏的大女儿杜沅,年方十三,从下人那里听到她父亲又要抬门妾室进门,还是个寡妇,那个寡妇还带了两个跟先夫生的,越想越气,不好跟连氏发牢骚,正碰见这娇惯的弟弟没个好模样,满腔的怒吼可不就冲着他发了。
杜显被姐姐这么一吼吓得打了个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奶娘急忙抱着哄。
杜沅又不让了,“抱他做什么?就是你们给娇惯的,都三岁了,动辄要哭要闹,哪家小郎君像你这样的。”“好了,你有气冲他发什么?”连氏示意奶娘将杜显抱到自己身前来,哄了好一会儿总算不哭了。
杜沅见母亲一副淡淡的样子更是生气,将团扇往桌上狠狠一拍,道:“我就是气,娘,您……算了。”话音刚落又思索着不能这么算了,又道:“我就是生气,家里成姨娘是个寡……这要新进门的也是,这不是给我们家添晦气嘛?”
连氏见女儿竟想的是这回事,不由失笑,“你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作甚?走,跟我一块儿去你祖母那儿请安。”说完将杜显放到奶娘手中,示意她跟着。
杜家老太爷和老太夫人所居的松鹤堂与昉砚斋相隔也不算远,只是天气炎热,连氏便安排了两乘软轿,自己同女儿坐一起,让王奶娘抱着杜显坐另一乘。
上了轿杜沅还气母亲性子太软和,便将脸别到一边,不看连氏。见女儿如此,连氏将她的手放进牵起道:“沅儿,你爹这回说的这个,怕他是真有些喜爱的,我若是不答应你爹,让他养在外边,岂不是又多添了笑话?”
杜沅哼了一声,道:“我一听熏月同我说我就知道那娘子不是什么纯良人,看把我爹急得,连夜催着您将人抬进门,以后她要是在府里面兴风作浪,我看娘您怎么收拾。”
“进来了总要服太太管着,要真是个爱兴风作浪耍手段的,放任在外面了,且不是又让你爹养了一个太太?”
杜沅还是不太服气,嘴硬道:“那也不能轻易让她进门,我看祖母这回还真不一定答应。”
连氏纤指轻点在女儿的额头上,嘱咐道:“指望你祖父都不能指望你祖母,两位老神仙如今是万事不关心,就爱你们几个儿孙承欢膝下,你待会儿乖乖待着就是,可不许惹他们不高兴。”“知道了知道了。”杜沅将她的手轻轻挥开,她是个好哄的,叫连氏又说了几句话,看起来便开怀了几分。
软轿穿过了两座回廊,又从一座精巧的园子中穿过,绕过两弯小湖才到了松鹤堂。门口一个小婢见了忙上来掀帘,殷切道:“隔着桥就见到太太的轿子了,见过太太、二姑娘、小郎君。”
杜沅顺着婢女的手下轿,笑道:“回回到松鹤堂来都是浓墨姐姐来迎我,真是我跟姐姐有这般缘分。”
连氏也是笑道:“还是浓墨眼睛最尖,老太爷老太太可用过早饭了?”“回太太,俱已用过了,老太爷就着几碟酱菜吃了两碗粥,太夫人吃了一碟包子并一碗漉梨饮。”浓墨答道。
连氏听了点点头,一行人往松鹤堂内走去,一路上连氏又就二老的起居跟浓墨说了起来,到了正堂门口就见到两个老神仙坐在榻上,杜老太爷手里搭着竹夫人,见到人进来了对着杜老夫人哼了一声。
杜沅还没走近,听得这一声“哼”,笑道:“祖父这是怎么了?
杜老夫人听见孙女的声音忙招呼她过来,“这是怨今日早食寡淡呢!莫理会他,快来祖母这儿。”
连氏牵着杜显给二老行过礼杜显就奔着杜老太爷去了,便有侍女上来扶着连氏到一旁坐下,杜沅也顺着杜老夫人的手坐在她旁边,却冲着杜老太爷道:“祖父勿怪沅儿多嘴,只是大夫交代了这几日忌荤腥,况且孙女还听说过有那从不食肉的人,五脏轻巧更益于长寿呢。”
杜老太爷正逗着孙儿玩,一听这话又是满脸不乐意,“不妥不妥,你祖父我最爱美味,若只餐素而无酒肉,多来那些寿数也无甚乐趣可言。”
杜显也随着他的话喊道:“美味美味。”这一下气氛便轻快了起来,杜老太爷也笑着道:“你祖母净告些刁状,我不过念叨几句这饮食寡淡无味,她就嚷嚷着难道我要吃鹿肉熊掌?真是不可理喻。”
连氏听了便笑了起来,“父亲连日来都吃得清淡,说几句是应当的,母亲也是担忧之下情急罢了。”
杜沅也跟着点头,“对呀,祖父可不许再气了。”
“我哪里敢气。”杜老太爷看了眼妻子,见她面容和气,又道:“我才不爱同她生气,哪里有逗弄我的小孙儿有趣,对不对呀小阿显?”说完就同李显玩耍起来。
杜老夫人脸上也挂了笑意,同连氏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