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与司马昭两兄弟的性情可谓南辕北辙。虽是一母同生,却完全迥异。
老大司马师冷面少言,终年难见一笑。老二司马昭却性情圆融得多,人也随和,对哪怕身边仆从都是笑脸相迎,见人就点头招呼。
他天生一副善解人意的笑模样,讨喜的脸庞上眉眼弯弯,嘴角仿佛时刻挂着点笑意,令人不由地感到亲近。
这从以前两兄弟少年之时,同在学堂读书时的境遇也多少能看出一二。
那时,不善言辞又倔强执拗的司马师被处处排挤孤立;小他两岁的二弟司马昭却能跟那些子弟们维持着面上和气。他点着小脑袋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跟在冰块脸的大哥身后,人前人后地招呼说好话,好脾气地跟其他小伙伴儿们堆笑脸套近乎,逢人三分笑的本领似乎是与生俱来。
不管别人喊他“小跟班儿”也好,唤他“小不点儿”也罢,他都没脾气地笑嘻嘻地一一接受。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当时,各家子弟纵然对司马家抱有成见,尤其对司马师的意见很大,却并无什么人说老二司马昭的什么不是。
暑去冬来,年复一年。当年的应酬小能手司马昭几经人生历练,变得更加融通灵活,内里城府愈深,为人处事也更谦恭和气。不管是对大小官僚或是普通衙役士兵,甚至于街巷贩夫走卒,无论长幼亲疏,司马昭一律待之以礼,彬彬有礼又和气可亲。
由于他为官勤勉又没架子,因此,虽然士绅中仍然不乏有人轻视瞧不起他司马昭,但是洛阳底层的小老百姓和城郊的庄稼户们有不少都真心实意地拥护他。
不说旁的,在典农中郎将这一任上,司马昭干得还算得民心。
这几年,洛阳也算是风调雨顺。他接任之初,先是拟定制度,奖励百姓耕种,遇到农忙之时,由衙门提前准备工具、骡马、种子等,提供给农夫使用。在农事淡季,组织青壮男丁修缮水渠,兴修水利,将农夫和佣夫编组,给予些许佣钱,既添了农户收入,又利于农事生产。
逢有修渠之类的大型农事水利项目,司马昭不仅日日到场督工,更是亲力亲为,挥锹开沟挖渠,同百姓打成一片。
洛阳城北面靠山,东西北三面皆有渠,统称阳渠,另随着渠道附属建有堤、坞、堰、桥等。由于洛阳城地形环山,这些渠道慢慢会被周围山坡冲下的积土填塞,需要定期进行清淤疏通,因此每逢大雨过后,整修阳渠的工程会比较频繁。并且相当苦累。
历来当官的,能在风和日丽之日到修渠场地巡看一番,做做样子喊喊口号,说两句冠冕堂皇之词,都算不错了,哪有亲自上场挖渠的?偏偏司马昭就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而且干得乐此不疲。
他同民夫一样短衣襟打扮,戴着草帽,挽着裤腿,手里执着铁锹,挖泥清理沟渠。偶尔将锹插立于地,手撑锹杆,若有所思地望望周边地形,间或拿根树枝在地下比比划划,一副忧国忧民的父母官模样。
司马昭夜读兵书,白天则同衙役、农夫一起修渠干活。手里执着农具,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却是战事地形和用兵布阵,周边人等、地形,在其眼里皆可入阵。偶尔捡些草根树枝,就地比划一番,代以排兵演阵。
至于画的什么,反正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百姓们也看不懂。
周围人见典农大人如此勤勉用心,与他们这些最普通的士兵、佣夫吃住一起,干在一处,皆不敢懈怠偷懒,一个个奋勇挥锹,无比卖力。因此,只要是司马昭亲自督工的农事水利项目,皆能事半功倍,高效完成。
就这么一心两用地干了几年,司马昭在京洛郊野一带的百姓中甚有口碑,声名鹊起。
京城大小官员,即便一直对司马家素怀芥蒂戒心者,也讲不出司马昭什么不是。即便是负责监察弹劾百官的御史台,是出了名的无事也能搅三分,能在鸡蛋里挑出几根骨头的,除了有些瞧不上他总是一副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样子,愣是挑不出司马昭什么错儿。
乡野那些淳朴的百姓们就更不必说了,常有热情的乡亲拦着司马昭送些刚摘的新鲜瓜果之类,说是小民一片心意,请大人收下,大人可真是咱老百姓的好父母官呐!
“哎,这位兄弟,有没瞧见典农大人在哪儿呢?”
“晓得晓得,大人在那边哩!”
“前面不远,没几步就到了……”
几个修渠的民夫很是热情,纷纷七嘴八舌地搭话,热忱地用手指引。
有个大嗓门的冲着东边喊了一嗓子,“大人,有人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