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苓:???
这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快到了一点,大伯家的院子里之前杂乱的模样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整整齐齐摆放的六张四方桌。
先一步进来的赵建景已经窝在亲娘怀里抽抽搭搭,陆杞年正在堂屋门口跟她娘刘英子说着什么,赵秋苓看了一圈,打算去后厨看看,刚走两步就被大伯娘叫住了。
“秋秋,来,赶紧的,把这菜给宋家送去,他家就两个年轻人,脸皮薄,估计不肯过来,你们年纪差不多说的来,好好安慰安慰他们,你姑姑写信来的时候还说让咱多照顾些,就快过年了,他们也回不去,估计该想家了,顺便劝一劝,过年要是愿意的话就到咱家来过吧,不然两个人孤孤单单的,看着怪可怜。”
赵秋苓手里被塞了一个食盒,听着大堂婶子一通唠叨,没能插上一句嘴就被推出了院门。
“早去早回。”
赵秋苓:……
宋家是村里这20年来的唯二的两家外人之一。
说是一家,其实只有兄妹两人,严格来说,两人都是插队的知青,只不过宋家情况特殊,宋家老爷子是他姑父的老领导,一年以前被打倒了,家里大人几乎都被下放了,年纪大些的孩子或参军或工作了,天南地北都有,但身份敏感,都小心做人,剩下两个还在念书没有着落的,他姑父念着旧情,就给弄到了孟敢寨来。
要不是因为有这样一层情分,情况特殊的孟敢寨是绝不会轻易接纳外人进来的。
就比如另一家,邹教授夫妇。两人都是农学专家,当年被打倒后孩子都划清了界限,老两口走投无路遇上了去串联的赵秋苓兄妹 ,要不是因为两人的专业对寨子有用加上到处的关系几乎都断干净了,就算再可怜赵秋苓也不敢把两人跟弄回来。
不过邹教授夫妇帮了村里之后被她到高原当兵的路生哥和他的领导看中,已经在半年前跑到高原上为解决高原广大战士们的饮食问题发光发热去了,寨子里唯一的一户外人就剩了宋家兄妹。
孟敢寨地处边陲,夹在沧江两条分支之间,往西穿过密林可以到达沧江一条大的支流,河对面就是外国,这一路再没有人烟;往东,也是沧江支流,顺着支流往上,就是公社了,过了公社,才有其他寨子,而向下,也几乎全是密林,不见人烟。
总之寨子周围不可避免的都是高山密林,群山绵延不绝,算得上是真正的‘穷乡僻壤’、‘荒山野岭’。
早年的日子也确实是苦,毒虫猛兽,兵灾匪患不断,不断有人出去讨生活,有些后来回来了,比如她太爷爷,有些就再没了消息。
孟敢寨这种似乎随时都面临着生命威胁的境况在建国初得到了改善。
大部队收复失地,前来剿匪,把土匪给灭了,连带着在附近的山林扫荡了几个月,猛兽也灭的差不多,没被灭的跑到了更远的地方,让孟敢寨人的生活环境得到了很大改善。
当然,这次剿匪最大的改变不是环境,而是这些人的到来恢复了村里和外界的联系,让孟敢寨这潭死水重新注入了生机。
当年村里在太爷爷的全力要求下配合政府剿匪,有胆大的青壮立了功,表现好自己又愿意的年轻人,当时就跟着部队走出了大山,比如她当时恰好来看姐姐的小舅舅。
也有不愿意离开,但确实立了功的人受到了嘉奖比如她的亲爹赵杉木。
本来部队同意给他安排一份工作,但当时自家没有分家,她爹没文化,大字不识几个,工作只能安排进工厂卖苦力,反而跟着陆家婶婶念了几年书的大堂哥年纪合适,在当年又算是半个文化人,能安排进政府里当个干事。
虽然有些对不住她爹,太爷爷还是拍板把工作给了大表哥。事实证明太爷爷的决定没有错,大表哥一个没有靠山的山里小子,如今已经爬到了思市市委后勤部主任,也从来没忘记过家里,比赵秋苓大十多岁,向来把她当女儿宠。
除此之外,走得最高的,就是当年来剿匪却跟自家姑姑看对眼的姑父郑江海了,当年不过一个副团长,20年过去已经是一个军的副军长了。
这么多年,赵家就借着当年搭出的梯子,以及陆家夫妻两个文化人在村子里的办学校让村里的孩子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一批批地把山里的孩子给送了出去,日子也越过越好。
因此,对于姑父难得的请求,家里自然是无比客气的照顾着。
活不用干,口粮给足,日常肉菜水果,家里有就总惦记着送一份,尤其她大爷爷家的大伯母白丽兰,她跟姑姑关系最好,对姑父的叮嘱也最上心,比如现在,吃个杀猪饭也想着,还怕对方不自在要特意给送过来。
赵秋苓沿着村里的小道从村委来到了村头,自家的老房子,如今宋家兄妹住的地方。
“宋知青在吗?”赵秋苓抬手拍门朝屋里喊了一声。
“不在!”
屋里的女声暴躁中夹杂着一丝厌恶,赵秋苓拍门的手当即愣在了半空。
上辈子,作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重男轻女家庭生出的赔钱货,这种语气倒是常听,但这辈子,有记忆以来,还从没有人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赵秋苓一时忘了该怎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