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学医的女子较少,黛玉也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清沚。 她只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秀美,通身透着稳重的气息。 “玉儿何不试试?虽然她的医术比不得净妄大师,但她对养生之道颇为精通,说不定就合了玉儿的症状呢。” “好吧。”黛玉点头。 清沚用丝帕放在黛玉腕上,搭上手指。 亭中一时静默,片刻,清沚收手。 “如何了?”甄芙问。 清沚平静道:“林姑娘确实是先天不足之症,小心伺候也有康健的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黛玉问。 “不知姑娘平时服什么药?”清沚不答反问。 “我平日里用的是人参养荣丸,可是有不妥之处?”黛玉眉头微蹙,更显得纤弱。 清沚点头:“如此便是了。那丸药能益气补身,只是林姑娘是娇弱的女儿身,又较为体虚,平日里用那药过于频繁了,正是虚不受补,于姑娘无益。” “原是如此……”黛玉陷入沉思。 甄芙看了眼清沚,沉默不语。 恰在此时,有人告知素斋准备好了,让她们过去。 用完素斋,他们就准备回去。因下阶梯不怎么费力,林如海也舍弃了轿子,带着黛玉随他们走着。 走了一半,黛玉小脸红润了几许,微喘着气,这时就有丫鬟上前抱着她走。 下到山间,因林如海和甄士隐相谈甚欢,所以同乘了一辆马车,甄芙,黛玉,甄霖同乘一辆。 马车在山间道路上摇晃前行,车里的林如海欲言又止。 “敢问大人可是有事?”甄士隐察觉林如海神色有异便顺势问道。 “唤林大人太生分了,我与您相见恨晚,不如以兄弟相称可好?” 甄士隐笑道:“自是好极!我比你稍年长,就托大唤您的字了。不知如海是有何烦忧?” 林如海面色忧愁:“不瞒兄长,愚弟此番拜访净妄大师原是为了我家玉儿。” 甄士隐了然于心,由人思己感慨道:“如海慈父之心。” “净妄大师精通岐黄之术,我求他为我家玉儿看看。” “那令爱可还好?” 林如海面色发苦:“我发妻早逝,玉儿体弱,她又没有兄弟依傍,若有朝一日我走了,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如海怎么这样想?”甄士隐打断他,劝道:“我观玉儿虽体弱了些,但却是个极好的姑娘。知书达礼,聪明通透。她还小,只用好生养着,早晚会康健,你若有何需要帮忙之处,只消和我说,我定尽力而为。” 林如海感激道:“承兄长吉言,愚弟有一请求……” “如海但说无妨!”甄士隐道。 “玉儿今日与我说,令千金跟前有个伺候她的姑娘,颇通医术,又擅调养。她替小女把脉,所说脉象与净妄大师相同。我想请她到我家去,为玉儿调养一阵子。” 林如海说着眼眶微红,冷声道:“我今日才知,是我误了玉儿,寻了庸医,用了不该用的药,伤了她的身子。” “你莫太自责,此事皆是那庸医的错。” 因怕林如海太过自责,甄士隐立即道:“你说的丫头我知道,她名唤清沚。早年因旱灾流落到我家乡被我夫人救下,她自愿与我家签了死契。说来也怪,她很有些医术上的天赋,我家芙儿就让她去学。我也是她学有所成之时才知道她会医术的。之后,我家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叫她看的。” 甄士隐喝了口茶,接着道:“总之,她是个来路明了的。你说的事,我问问芙儿,她肯定同意。” “那多谢兄长了。” 马车摇晃,黛玉有些不适,甄芙就同她说笑,分散着她的注意力。 不知不觉就到了城中,甄芙听了林如海的请求,便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分别时黛玉轻轻拉着甄芙的衣袖,泛白的面庞上眼睛微红。 “玉儿眼睛红得都快成兔子了。”甄芙浅笑道。 “姐姐,就爱打趣我。”黛玉平日里无甚玩伴,心里到底不舍,说着话泪珠就滚了下来。 甄芙叹了口气,用帕子轻轻地为她拭泪:“这是小事,怎就值得你落泪了?我家现居于扬州城内,与玉儿家离得近,你想我了,就给我下帖子或者派人来告诉我,我立即就去找你可好?” “姐姐当真?”黛玉仰着白净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睁大,睫羽微湿。 甄芙被萌得三迷五道的,立即点头:“当真!” “谢谢姐姐让清沚姑娘帮我调养。”黛玉朝甄芙行了礼。 “这没什么。”甄芙揉揉黛玉的发丝,对清沚说道:“你可仔细的照顾林姑娘,千万莫出岔子。” “姑娘放心,清沚知道的。” “还要多谢清沚姐姐了。”黛玉朝着清阮欠身。 “姑娘折煞清沚了,这是奴婢该做的。”清沚被唬得立马扶住黛玉。 “清沚明白就好。”甄芙点头。 “姐姐,那我走了,你可千万记得要来看我。” 甄芙颔首浅笑:“我会来的。” 黛玉笑弯了眉眼,这才高兴的转身。 清沚也匆匆行礼之后,跟在黛玉身后离开。 甄芙回去就找了块羊脂玉,用来刻聚灵气的符文。 她见林黛玉时就发现,她的身上有细微的灵气在波动,微微有些消散。这玉应该能够让她聚外界灵气,稳固她自身的灵气,以减少消散。 这日天气晴了些,黛玉就下了帖子。 甄芙就带着清阮去了林府。 林府大门口早有人迎着,是个面容清秀,名唤雪鹂的丫鬟和清沚在一起。 一别五年,甄芙又来到这里。恍惚间,她又记起徒渊稍显稚嫩却又清冷的面容,嘴角就多了分笑意,冲淡了她身上的冷意。 雪鹂心里赞了句甄芙的容貌。 林府还是那般模样,只是人少了些,多了些许清冷。 甄芙想到她离开时贾敏的面容,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黛玉的院子种了许多菊花,现下正竞相开放。 进了门,就见黛玉穿着素色的襦裙,眉目微微舒展,她看见了甄芙,就笑着拿手里的书放下。 “姐姐可来了。” 甄芙坐到她身边,亲昵地摸了下她的手,发现并不冰凉,才笑道:“我早想来看你了。”甄芙顿了下,才拿一个木盒递给黛玉。 “给我的?”黛玉问道。 “嗯,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黛玉打开木盒,见里面放着块雕成了她生肖的羊脂玉佩。 玉是好玉,凝脂一般。黛玉触手便觉温润,更有些说不上的舒适感,她迟疑地把玉放回去:“姐姐,这个太珍贵了,真的给我吗?” “自然是给你的,玉石再贵,也是死物,哪比得上人呢?” 黛玉心里感动,她本身长了水晶心肝,又敏感,能分辨人的情绪。于是她一边落泪,一边哽咽:“姐姐说的是。” 一见她哭,甄芙脸上就染了几分急色,忙不迭地开口:“本想让你高兴的,怎的就哭了?快收了泪,哭多了伤身。” 劝了会儿,黛玉才止泪,她有些害羞地垂着头。 甄芙为打破她的窘境,又道:“我看这几日玉儿脸色好了些。” 黛玉脸色果真红润了些,不比初见时的苍白,甄芙便在心里赞了句清沚。 一旁的雪鹂闻言,清秀的脸上挂着笑,脆声道:“我也觉得姑娘这几日咳嗽少了一些,说起来,这可是清沚的功劳来着。” 正说着呢,清沚便拿了食盒进来,恭敬道:“姑娘,林姑娘该吃膳食了。” 说着从碟子里拿出一盅燕窝,小心地盛在瓷碗里。 “清沚让我少食多餐来着,不过我本身就吃得不多,不如姐姐也和我一起用一些吧,免得我自己吃着无滋无味的。” “好。” 此界中人多是吃两餐的,甄芙一家,是三餐,少食多餐其实对黛玉更好。 待她们用完燕窝,甄芙才随意问道:“玉儿看的什么书呢?” “看的是《孝经》,西席这几日在讲的。” 甄芙赞同道:“《孝经》很好,百善孝为先嘛。”她顿了下,不着痕迹地试探道:“玉儿的西席倒很有些学识,也不知是哪位先生?” 黛玉苦笑道:“姐姐知道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父亲便自幼把我充做假子来教导。不敢瞒姐姐,我那西席先生是姓贾,名化,唤作雨村的。” 甄芙闻言,心里就想原著剧情终究牢固,贾雨村高中后,便任了知府。虽然他有些才干,却因为贪婪酷吏而犯法被圣上了革职。他到了扬州,就担了黛玉西席一职。 林如海感激他对黛玉的教导,而写信给贾政,两人共同使力,想重让圣上起用他。 纵使林如海有自己的私心,想着他年纪大了,黛玉还小,又害怕他去后黛玉无依无靠,想让贾照顾一二,但那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甄芙在心里嗤笑,那贾雨村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莫说照顾,到时只要他不反咬你一口便是好的了。 “姐姐,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黛玉小小年纪,却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见甄芙久不发一言,便问道。 “没事,只是想到些小事分了神罢了。”甄芙回神,不动声色地答道。 “姐姐可是感到无趣了?”黛玉眉头微蹙,她这里的确是乏味了些。 “没有,我很喜欢和黛玉在一处呢。” 甄芙语气真诚,不过这倒是实话,早在她读红楼时,便对林黛玉抱有喜爱。如今见了真人,虽然她还年幼,但心思明澈,甄芙不由更喜欢上几分。 黛玉喜笑颜开往,往窗子外看了眼,饶有兴致道:“我见今日天气好,不如我带姐姐去院子里走走?” “好啊。”甄芙欣然同意。 雪鹂把斗篷细细地给黛玉穿上,甄芙打量了一番觉得无甚差错,才和她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