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江津站在文具店门边等左鹏，他背着单肩包，左手随意地揣兜里，另一只手里慵懒的玩着枚硬币，以某种节奏一下下的往上抛，然后摊开手接住。　　　　黄晓茵跟朋友打打闹闹从他身边经过。　　　　她脚步一顿，“嗳，小文，你不是说要买笔和本子吗？”　　“得选好久，我明天中午吃完饭自己来买就行。”　　黄晓茵：“都到这儿了，你进去选吧，我在外面等你。”　　“真的？爱你么么哒，我就买三四个本，马上就出来。”　　　　黄晓茵走到江津身边，瞧他一眼，“你也陪人买东西？”　　江津话少，短促回了一个‘嗯’。　　黄晓茵双手背在身后，身上涌动着少女青春蓬勃的生气，“你话这么少，以前怎么追到你女朋友的？”　　　　江津：“... ...”　　　　对于江津的沉默，黄晓茵丝毫不觉得意外，她耸耸肩，“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不过你们分手的原因我好像大概清楚了。”　　　　江津极快的皱了皱眉，“我们没分手。”　　　　黄晓茵笑意凝住，她调整表情，眨眨眼突然恍悟，“你难道是被甩的？没关系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 ...”　　　　“认真的，嗳？那个正在跑的女生就是今天来给你告白了，好像很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江津顺着黄晓茵手指的方向看见了辛家。　　拥挤的人潮像是栽满水稻的田野，她是一朵花，蓬蓬勃勃，永远漂亮张扬又混蛋。　　　　辛家没看见江津，她对着曹娜娜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飞快的逃走。　　系在腰间的校服被风吹鼓，像是总出现在动画片里的超人披风，她一往无前，这就马不停蹄的赶去拯救世界。　　　　江津揉揉太阳穴，有不太好的预感。　　　　隔着四人道马路，江津听不到曹娜娜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她们集结着坐出租车追出去的戏码在学校门口格外吸睛。　　　　拉帮结派是他们这个年龄期待崇拜又无福消受的叛逆。　　太刺激了。　　　　江津脸上一闪而逝恼怒，他的眼睛因为有两簇光在跳，让他变得鲜活起来。　　　　黄晓茵有些意外，觉得江津变得有些陌生。　　　　江津回头看她，“黄晓茵，麻烦一会儿左鹏出来，你跟他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啊...？哦。”　　“谢了。”　　　　江津上了出租车，它找到虚线掉头，融进对面车道的车流里向远处飞驰而去。　　　　黄晓茵看见走出来的左鹏，“刚才江津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有事先走了。”　　　　“啊？什么事？”　　　　“他没说，只是坐出租车追着曹娜娜她们，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走了...”黄晓茵很难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她勉强的撑着表情，“小文还在里面选本子？”　　　　“嗯，还在。”　　　　“我进去叫她一下，再不回去写作业就要弄得很晚了。”　　　　“我进去帮你喊她。”　　　　辛家的街头斗殴经验丰富，她一路指挥着出租车开到老城区。　　　　她窜进没有安装监控的深巷里，借着夜色掩了行迹。　　　　曹娜娜和熊慧从内心深处隐隐惧怕辛家，但是其它人并不知道，还为这难得的刺激而血液沸腾。　　　　“你们走这边，我从这边走，我们包抄！”　　“对，找到她马上给我们发定位，我们就赶回去。”　　“分头找。”　　　　在肩挨着肩的老楼中间有一个蓝色的塑料棚，这里是居民楼的垃圾堆放地，夏天的热气把味道发酵，远远就能闻到酸臭。　　　　辛家无路可逃的站在棚前面的空地上，看着一个接着一个人出现在视野里。　　　　辛家把手抬起来做投降状，边说话边后退，“亲爱的，我们似乎需要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　　　　曹娜娜给了个眼神，大家慢慢围拢上去。　　　　她说着话吸引辛家的注意力：“好啊，你想谈什么？”　　　　“我好像是江津的正牌女友，你们这么义愤填膺总让我有小三的错觉，我真的挺好奇你们这么针对我的原因？”　　　　”曹娜娜靠得更近了，她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表情，似乎都能想象辛家倒在垃圾堆里的绝望的样子，“你太没自知之明了，大家都不敢碰的男神你凭什么谈恋爱？　　　　“反正你们也追不到，我就当帮大家圆个梦。”　　　　曹娜娜皮笑肉不笑的对呛到：“你凭什么说我们追不到？我们只是不想耽搁江津高考，说起来，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做的，毕竟你迟早都得被甩。”　　　　辛家似有同感的点点头：“这么说我该谢谢你们？”　　　　“是啊，避免你浪费了多少时间。”　　　　辛家双手十指相扣合在胸前，目光特诚恳，“可是啊，娜娜姐，我这个人有点拧，我准备啊再跟江少爷谈是十年八年，撞完南墙再回头，谢谢各位姐姐的关心和爱护。”　　　　她眯眼笑，装模作样的作揖。　　　　曹娜娜再蠢也知道自己被辛家耍了。　　　　她抬手就要把辛家推到垃圾堆里，辛家身体本能的一侧，脚不听话的往前一搁，用了吃奶劲儿的曹娜娜就撞进了垃圾堆的怀抱。　　　　“姐姐，这...这多不好意思啊，我腿长了点，快起来，我给你赔罪。”　　　　曹娜娜手摸着滑腻腻的东西，她发出一声刺着耳朵的叫声，“啊——，打死她！啊！”　　　　身后响起风声，辛家瞳孔倏地一缩，弯腰，抬起胳膊护住头脸，提起最近的垃圾袋就往后抡，正好抡人脸上。　　　　“啊——！好恶心啊！”　　辛家点头哈腰，“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正当防卫了一下。”　　　　辛家眼底一闪而逝狡黠的笑意，她磨拳擦擦，正准备来点真的。　　不协调的呜啦警报声音扯着嗓子在夜里叫喊着打破了嚣张跋扈的氛围。　　　　曹娜娜和熊慧已经有过一次经历，她们浑身一抖，立马招手，“快点跑！警察来了！快点！肯定是她报警了。”　　　　“... ...”在自己面前跑了好多个出气沙包已经够委屈了，辛家没想到她还要被冤枉成报警的人，世界欠她一个窦娥奖。　　　　她没跑，静静的站在空地里，朝着虚空开口：“谁？”　　　　江津拿着手机从阴影处走出来，他瞳孔很黑，身上沾着隐晦不明的火气。　　　　辛家有些意外他出现在这里，她抿唇，想了小半晌也没编出一个自己在这里的理由。　　　　她磕磕巴巴的开口道：“你...你跟着我来...的？”　　“要不然呢？”　　　　辛家双手拎着T恤的两个边角往上提，她的小半张脸藏进肥大的领口里，生硬的转移话题：“我感觉我身上有股垃圾的味道，我想洗澡。”　　　　江津没理她的欲盖弥彰。　　他瞳孔暗暗的有些浑浊不透光，“除了打架，你想不出第二个解决方法？”　　　　“我最擅长这个，而且对付这种人很管用的。”　　　　辛家偶尔使坏，时常混蛋，永远无法无天。　　　　江津沉着脸，气势严肃：“万一我今天不来呢？你又准备两败俱伤？”　　　　“... ...能赢不就行了。”　　　　“能赢就行？”江津被她气笑，他维持不住风度，摆出一张臭脸，“辛家，如果你不小心误伤了人，误杀了人，到时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可以摆平得了吗？”　　　　碎冰的愉悦被抽走。　　　　辛家觉得狼狈又尴尬，像被人拎在半空中狠狠给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脱口而出：“我没钱，当然摆平不了。”　　　　江津拧了拧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辛家自知说错话，她浅浅的阖眼，又睁开，瞳孔外面蒙上一层透明的釉质膜，挡住凶狠的情绪。　　　　她拆开腰间的校服袖打的结重新再打一次，借着这个动作控制住情绪。　　　　辛家露出大大的微笑，岔开话题，“谢谢你把她们吓跑，我也得走了，公交车快停运了。”　　　　她从江津身边擦身而过，“辛家，你不是来学校找我了吗？”　　　　辛家停住，看了眼江津的背影，“嗯，本来有事想问你，现在没了。”　　　　她被粗暴的拽拉回，江津箍住她的手腕，嘴唇抿成一条线，“为什么没了？”　　　　辛家难得安静，她仰头看江津：“我本来是想问为什么联系不上你，但是我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我好像太恬不知耻了。”　　　　她眼睛里倒影着缩小版的江津，她头往上仰，脖颈绷出漂亮的线条，“你给个不联系的暗示，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安静退场的，而不是来这里哗众取宠。”　　　　江津脑海里闪过黄晓茵的话，下意识的开口：“我们没分手。”　　　　“我知道，因为你还没来得及跟我宣布，你现在要说吗？”　　　　“我不打算分手。”　　　　“你们全年级好像都知道你分手了，你没有澄清。”　　“是，我没有澄清。”　　“为什么？”　　“... ...”　　　　辛家去掰江津的手指头，想走。　　　　巷子黑黑的，浓郁的暗色也浸染不了辛家浑身蹦出来的鲜活。　　　　世界上喜欢辛家的人很多，她不缺他一个。　　　　江津手紧了紧：“江怡说如果在高考前我还跟你有联系，那就把我们谈恋爱的事情告诉我妈，我不怕，　　可是你怕。”　　　　辛家背脊一僵。　　　　“我妈没那么可怕，你为什么怕她？”　　　　辛家眨眨眼，没有焦点的眼神落在江津身上，充满了漫不经心的敷衍意味，“好像是因为穷，如果夫人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扔不出一千万找回场子，太伤我自尊了。”　　　　江津：“那时候你找我，我给你拿去扔。”　　　　辛家吃软不吃硬，江津稍微一服软，她就觉得不好意思，“以后我不随便跟人打架了，我会想好了再打。”　　　　江津：“... ...”聊胜于无的结果。　　　　“而且，说实话，这次打架本来就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大批迷妹，我会是个文静可爱的大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