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曲继续道:“十九皇子刚生下来就没哭过,冷眼看皇帝,如同恶鬼邪神,谁想到,您出现以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不能修炼,总之他崩溃了。”
阎云柯脸疼的同时倍感耻辱,“只是因为不能修炼”,这话说得何等事不关己。
“起初他天赋一般,便无意修炼,为了能引他踏上修炼之路,我等煞费苦心,他的命格里原本有重重苦难,但他都轻而易举地度过……”舟曲唯恐自己没说到位,唤出命盘细图。
那命盘细图并非具体画面,而是精心绘制的命图里某个微不足道的小点,所连成的一条线,走过的和即将走的命图线条是亮的,未走的是灰暗的,而现在灰暗的是后半全图!
阎云柯不由看了看这位年轻的剑仙憔悴的脸,对方既惶恐胆怯,又跃跃欲试,很激动地说:“您看这里,这儿有两个孩童对他很过分,当众给他难堪,如果他还手,就会被关进地牢。在地牢里,他会遇到一位领他踏上修炼路的老师……地牢才是正常归宿,但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恰好避开了所有的狂风骤雨,在全皇宫的蓄意针对和极力排挤中,只受了点皮外伤!”
阎云柯神情冷漠,皮外伤对凡人而言也不轻了。
道修或非凡之人能视受伤为无物,因为伤筋动骨也能轻易愈合,经络强劲后忍耐疼痛的程度加深了,敲断骨的痛都不至于昏过去。但凡人不同,凡人受点轻伤,也需要十天半月的调养,稍有不慎留下隐疾,半辈子遭殃,对凡人而言,受伤不只伤身还伤命。
“我们竭力希望他按照命盘所载走上修炼之路,但他到这里,”这位年轻的仙官粗糙的好似经常打磨什么器具的手指,指着末端亮起的节点,重重戳了戳,“回归到了一开始没命盘之初,谁都不会再要他修炼,而他自己也会飞快认命,我们所有辛劳付诸东流不说,还会因为命图的存在,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星宫所有仙官都得受牵连。”
如果这命图本就是一己之私收好处办事,那么受罚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阎云柯轻飘飘地道:“你们想要他修炼,一开始给他点修炼天赋不就好了,中途给他点拿到好东西的可能,激励一把不就可了。一开始给个几乎无法修炼的身体,他不修,还要怪他?”
“不不不,他出生在修炼古国!”
舟曲见魔尊始终不为所动,越来越焦急,几乎口不择言:“关于他的命格,在他出生前,我们整个星宫竭尽所能拟定,同样也是一切皆有可能,可现在全都偏离了轨迹,甚至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整个乾王宫变成乌烟瘴气之地,几乎是个宫内人打他一巴掌,乾王朝的气数就要缩短上百年。婉儿和乾王朝有些渊源,实在忍不住这才陪我下界来找您。”
阎云柯在见到那少年之前觉得这些话尚且叫话,见了那少年之后,觉得这真够荒谬,乾王朝气数缩短几百年,难道不是倚强凌弱欺凌弱小之人的错吗,这还能扯到无力反抗只能挨打之人身上,那少年对乾王朝那般忠心错在哪?不就是天赋太次,可天赋太次也是天定的。
他淡淡道:“这位女君还心存私心?乾王朝的衰弱也在所难免,世道更替罢了。”
“我也是忧心乾王朝子民,纵使上士有错,子民何辜。”
阎云柯冷笑:“所以这就是你庇护上士,以权谋私的理由?”
夜婉儿惶恐道:“小仙知错,小仙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有位师弟亦是乾王朝升仙的世家弟子,他来知会小仙此事,说纵使为仙,不能忘本!”
“那他为何自己不来?”阎云柯没耐心了。
夜婉儿愣住了,不禁陷入沉思,等反应过来这位不单纯是人间魔域魔尊,还是天界崇泽帝君,顿时脸色煞白如纸,若是以帝君身份,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争锋相对。
“帝君息怒,”舟曲收敛胆怯,大着胆子道:“事已至此,星宫宫主也后悔,希望您能看在八百年交情的份上……”
但八百年的交情,他也不知道这位仙君背地里还在干这种损人利己的勾当。
“本来天界之事不该外传,但星宫迫于三界压力,实在没有办法。当初要重点编撰命格的是他们,现在出岔子了施压的也是他们,我们星宫要记录凡间多少事,可就在这位皇子上,我们在拟定了命格后还瞎忙了整整十日,精疲力竭,所以若是能请动您……”舟曲说着说着看崇泽帝君的神情便哑了嗓。
这话说得笼统,没提为什么给他们施压的人要这般对待这少年。阎云柯很是不喜这种站着说话还嫌腰疼的话,才忙十日,那少年在人间受了十年罪。
说是迫于三界压力,但可能给星宫施压的存在,可以是天界仙君;可以是人间,比如无辜受牵连导致气数将尽的乾王宫相关;也可以是冥界……
阎云柯想知道这小孩到底什么来头,但伴随着对方这一通疑似抱怨实则暗示背后施压的不止一位的话。
一道雷霆轰然炸响,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暗了下来。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泄露天机罢了,天穹之上,雷云翻滚,轰隆声不绝,电蛇在云端闪烁,甚至逐渐扩大成型。
“本尊也忙,你回去跟司修仙君说,交情到此为止。”
“帝君……”两人可怜兮兮地说。
“这里是人间。”阎云柯道。
“是是是,尊上,我定把话带到,”舟曲神色匆匆,似乎很熟练般,起身道,“不说了,我要去扛天刑九天神雷。不然天雷劈到您这里,我罪过更大了……”
“九天神雷比较残忍,”夜婉儿神色微乱,也起身拜别,道,“等师兄挨完,我负责送师兄回去,便不打扰尊上,但愿尊上再慎重考虑考虑,普天之下知晓此事的只有您,只要您愿意出手,报酬定不会让您失望。”
“枉费心机,”阎云柯半点兴趣也没有,道,“商老,送客。”
“不管怎么样,我还会再来!”夜婉儿初生的牛犊不怕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