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白梨把秦妈妈说的话拼拼凑凑,总算知晓了不少事情。 原来,她这辈子的生母,也就是秦妈妈口中的“大夫人”,竟然也姓苏,如同上辈子的娘亲所经历的那样,书香门第,一场大火家破人亡,后来遇上了她爹才有了“白梨”。 不一样的是,生母在“白梨”出生以后,身子就不大好了,以至于在“白梨”一岁的时候消香玉陨。 “白梨”由秦妈妈照顾了一年,白守礼才经人介绍续了弦,也就是现在的苏氏。 可惜白守礼和苏氏成亲后好景不长,白守礼为了救宋占堂废了一条腿,他虽然没有后悔救了人,可也是欲绝不振了一段时间,好在宋占堂是个有良心的人,很快回来报恩,并将白守礼提拔到身边做事,白家才不至于一贫如洗,反而越过越好了。 “白梨”长到三岁多,大着肚子的苏氏就生了妹妹白玥。 不久之后,白守礼经过努力,在桉城里买了现在住的这座小宅子,把妻女都接进了城里。 在“白梨”五岁之前,一直以为苏氏就是她的亲生母亲,直到有一次不小心偷听了苏氏和白守礼的对话,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没有娘亲的孩子,心态一下子就不好了。 这也导致,“白梨”和苏氏原本亲昵的关系变得紧张了起来。 白梨从中也得知了为什么“白梨”的房间会是采光最好的那间,那是“白梨”硬争过来的。 本来苏氏是想要安排给白玥读书的,但“白梨”不满苏氏只给自己生的女儿最好的东西。 至于苏氏与她娘家关系不好,好像与白玥有关系,具体怎么样秦妈妈也不晓得。 不过,她们再怎么变化,这辈子不也一样是她最亲近的家人吗。 上辈子嫁到宋家,她一直以为仍然可以继续守护娘亲和妹妹,谁知道直接被陈氏“拘”在了宋宅,三个月里除了回门,只有一次娘亲生病,陈氏方同意她回去,宋伯父和宋言廷一向在外面忙碌,根本顾不上后院,谁能想到后院会这般“失火”呢。 有时候,白梨会坏心地想,宋伯父和宋言廷从都城回来看见她的尸体或者只能见着她的坟墓时,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如今,重生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如何能不珍惜?继续守护这个家远比什么都重要。 * 很快,时间就到了回村里给“大爷”扫坟的日子。 白守礼的老家在扬南县的厘山村,从城里乘马车回去,也要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所以他们这一趟回去会在村里的老房子里住上一晚。 白梨沿路看了马车外的风景,发现与前世一致,看来他们老家的房子位置也不会变呢。 白梨是在桉城里出生的,记事起就没在厘山村生活过,每年最多回去扫坟一趟,但好歹也去过几次老家的房子。 他们家的房子是在村口,加上这个时候村里的人大多都去山上扫坟了,所以到了地方以后,惊动的村人并不多。 苏氏和白玥先下的马车,白梨才跟着下去。 等双脚踏在地面,她抬眼一看曾经那间因为没有人居住已经破旧不堪的老房子,如今竟是她从没有见过的焕然一新的样子,心中不免诧异。 接着进了院子,就看到了屋子里不俗的摆设,直接瞠目结舌了。 他们家从外面看和村里别人家的房子没什么不同,可进了里头,里边的一些家具看着就不像是穷人家能拥有的,看着比他们城里的宅子还要有些年头了,摆设也挺讲究的。 白守礼把带回来的东西从马车上提下来,走在最后面,见着大女儿站在堂屋门口呆呆地望着自个儿家,不由得又想起苏氏和她说的那事儿,眼里一时划过担忧。 他出声道:“阿梨,你在看什么啊?” 白梨闻言转过脸,也没掩藏好奇,便问说:“爹,我只是在想,咱们都住城里,村里的房子都没被人破坏……” 白守礼将东西放在屋子里,一点也不担心道:“这房子是你爷的,谁敢破坏啊。” 这下白梨知道他们给扫坟头的“大爷”应该怎么称呼了,听着貌似在村里还是个人物的样子。 “爹,爷爷是不是很厉害啊?置办的家具都和别人家不一样呢。”可见她爹死后,人走茶凉,就没有人再怕的了,前世,白梨十来岁才回到的厘山村,这房子里的东西早就被人搬空了,否则她也不会这般惊讶。 被大女儿这么一提,白守礼看着堂屋里的家具,还有旁边放着的那张摇椅,仿佛又看到了大爷躺在上面午憩的情景,心中一酸。 “你爷是很厉害,还很有才华,爹能识字就是你爷教的,只是爹不才,不是块读书的料,倒是有一把力气在。” 白梨有些疑惑,“爷爷是举人老爷吗?”照她爹这么说,再看着这家里的情形,联想起来,娘亲他们当年不应该那么贫困的啊。 白守礼笑道:“那倒不是。” 这个时候,苏氏端着个水盆进来,问道:“你们父女两个在说什么呢?” 白守礼回道:“在和阿梨说她爷呢。” 苏氏愣了一下:“大爷啊。” 白梨看苏氏那样,似乎对“大爷”并不陌生,便说:“是呀,往常你们说得也不多,这次正好回来扫坟我就想着多了解一点儿。”然后接过苏氏手里的水盆放到桌上,顺手拧干了盆里的抹布。 “去去去,不用你。”苏氏一下子抢过来抹布,开始擦桌椅,边说:“你爹也不是大爷亲生的,哪里晓得那么多哟。” 白梨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她就说前世她爹明明是个孤儿,她怎么能冒出个爷爷呢,怪不得爹和娘亲会叫爷爷“大爷”了,敢情不是亲生的啊。 有了这个开端,白梨很快知道,原来她爹是在四五岁的时候被村里的白三捡去收养的,之后跟着白三姓白,白三还给取名叫守礼。只是白三那个时候就已经四十六岁了,在厘山村是独户,一个亲人都没有的老光棍,而且身体一直不大好,和白守礼相依为命八年后,一场大病再也没能起来,遗留下来的家产也只有村里的这个房子而已。 这事儿,就连前世的苏氏也是不清楚的,否则她们在祭拜白守礼的时候,不会遗漏掉“大爷”。 在堂屋里聊这些事情的时候,白玥正在擦洗房间,白梨把故事听完就赶紧跑去帮忙了。 白守礼看着大女儿兴致冲冲说要去帮小女儿忙,反倒忧心忡忡了,对苏氏道:“阿梨是有些不对,往常她哪里会对这些感兴趣啊。” * 白家四口一起把老房子整顿好,苏氏便到厨房做饭去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食物,煮起来也方便。 吃过午饭,白守礼带上工具,苏氏提着祭拜的东西,带着两个女儿就往山上走去,准备给大爷扫坟了。 这个时候山上都是扫坟的人家,好几个注意到他们,白守礼都依依打了招呼。 “大爷”的坟地比较偏,周围都没“别人”,倒是离前世她爹的坟地不远。 白梨心中无不感慨,据她爹说,这坟地还是“大爷”自个儿挑的,墓碑上也不许她爹刻字,就这么个无字碑倒叫她觉得“大爷”是个世外高人,好个不同。 清理好坟地,祭拜完,白守礼双眼朝四周看了看,就从怀里掏出了两本书,动手烧了起来,口里念叨着:“大爷,我怕你在下面无聊,多给烧两本新书看看。” 相比于苏氏和白玥的镇定,第一次看到的白梨震惊了。 “烧书”是为读书人大忌,若是叫人知晓,这辈子他们白家就不用有人参加科考了,好在她和白玥都是女子。 在下山的路上,白梨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耳熟的喊声:“白小姐。”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就见一个坟前盈盈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女子十分瘦弱的样子,衣服穿在身上都觉得空荡荡。 此情此景,若是在晚上可不得了。 白梨不禁背部发寒,好在很快看清了那女子的身份,喃喃开口:“李素秋?” 前面白守礼三人察觉到也停下了脚步。 白守礼问道:“阿梨,怎么了?” 白梨向他摇了摇头,“遇见一个认识的人。” 见李素秋走过来了,她又说道:“爹,你们先回家,我一会就回去。” 白守礼应道:“行,那你自己小心点。” 走在白梨前面一些的白玥盯着李素秋看了两眼,才转身回去。 李素秋快步走到白梨面前,惊喜道:“在这边都能碰到白小姐,真是太巧了。” 白梨微微点头,“今日我随爹娘回来扫坟。”然后看到她头上戴着白花,人也比之前清瘦了许多。 李素秋注意到她的视线,勉强笑道:“我奶奶药石无灵,这是她过的第一个清明。” 白梨忆起上回她被偷走的是给她奶奶买药的银子,“你节哀……” 李素秋知道不好说这些,便转移了话题:“白小姐是厘山村的?我就在隔壁的鹏头村呢。” “那真是挺巧的。”上次在衙门时有听她说过,不过白梨没怎么在意,这次倒是注意了,因为苏氏也是隔壁鹏头村人。 李素秋仿若看不见她的疏离,“我就奶奶一个亲人,如今奶奶不在了,我也不打算在村里呆了,我想去城里看看。”她羞涩地低下头,“我在城里也就认识白小姐和宋公子,不知道能不能和白小姐做个朋友?” 白梨见她这么直白,也不好意思拒绝,勾了勾唇角:“相识即是有缘……” 李素秋没等她说完,高兴道:“那太好了,以后你就叫我素秋,我叫你阿梨可好?” 白梨对于不太熟悉的人表现出来的热情有着下意识地抵触,“可以啊,不过我现在得回家去了。” “那你快回去吧。” 白梨辞别。 李素秋则站着许久,目送了她离去。 * 白梨回到家里,等在家里的白守礼便交代了她几句。 就和苏氏将两个女儿留在家中,带着伴手礼去村长家拜访了。 白玥随后就回到房里又看起了书。 白梨撇了撇嘴,这回也不怕无聊了,开始摸索起老房子,最后立在院子里的那颗果树下。 心想,这颗果树和城里宅子后院的那颗果树是一个品种呢。 天色暗下来后,白守礼和苏氏提着村长家的回礼回来了,紧接着苏氏就带着白玥到厨房里忙活,白梨想去帮忙,结果被赶了出来。 她叹了口气,想要融入真是不容易呢。 吃过晚饭,白守礼带着妻女,四个人又去到好兄弟家里串门子。 白梨有听到说,他们家当年搬去城里,就把厘山村的几块田地卖给了这个吴伯父一家,村里的这个老房子也是吴伯父给时常照看着的。 可既然吴伯父和她爹是好兄弟,应该也会帮忙照看他们家的房子啊,怎么会被人搬得那样空呢?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