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来一看,当时便笑了,食指在半空划出一道,示意身边的雪雾峰弟子:“去门口接个人。”
易贺洲就是这么顶着几千双眼睛的注视,扛着那具被处理过的兽尸走进大殿的。
他也不看别人,下一个瞬间已来到施柏岩面前,将兽尸放下,递上回信,恭敬行礼:“弟子易荣树,见过施宗主。”
施柏岩回信还没打开,先被这名字雷了一遍:“……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易贺洲羞涩一笑,给自己胡诌的假名圆谎:“家门前有棵树,常用来张贴村里乡亲的光荣事迹。”
……原来是这个“荣树”。
施柏岩低咳一声:“天星仙门倒是奢侈,竟让元婴期弟子出来送信。”
易贺洲态度谦逊:“弟子不过一普通内门弟子,替掌门师伯跑个腿不算奢侈。”
众人一听又是大骇,元婴期弟子啊!竟然连亲传的位置都够不上?
天星仙门究竟是个何等强大的存在!
他们的“窃窃私语”并不藏着掖着,飘进方铭修耳朵里,他的脸又黑了一层。
他费尽心力想要让紫霄门做那“天下第一”,效果却还不如天星仙门随便递封信。
施柏岩看完信,冷笑一声,朗声质问:“方门主真的请了天星仙门?”
方铭修瞥了他一眼。
“那为何天星仙门在回信中说,他们并未收到邀请!”施柏岩指着地上的兽尸道,“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愿意将前些日子抓到的一头被煞气侵蚀的妖兽送来让大家伙认认样子——”他朝易贺洲拱了拱手,“言宗主何等高义!”
四下哗然。
尽管许多人还弄不清楚天星仙门究竟是何门何派,敬仰之情却已油然而生。
易贺洲低下了头。
没办法,不低头他都快藏不住笑了。
可他这副样子落在他人眼中,就成了委屈,施柏岩长叹一声,道:“易师侄莫怕,有我在,此事定要让紫霄门给个交代!”
“不必了,掌门师伯知道您仗义,出来前特地嘱咐我说,让我劝您不要动怒。天星仙门无意插手世间事,不然也不会在山中神隐这么多年,只是听闻魔道现世,义不容辞。”易贺洲说到这里,感觉自己茶够了,话锋一转道,“这妖兽原是我们山中土生土长的赤血豹,可诸位看,被煞气附体之后,它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赤血豹也是一种常见的野兽,因为过于常见,自然也有不少成为妖兽的存在,但没有哪一头长得这么狰狞丑陋的。
有个其他门派的弟子鼓起勇气问:“煞气是什么?”
施柏岩神色严肃,指尖一点兽尸,那被处理过的尸体立刻皮开肉绽,从中扩散出一缕黑色的雾气来。
下一秒,黑气随着施柏岩一捏一放的动作碎成齑粉,消失不见,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停留在了许多人的印象中,叫人心惊。
“掌门师伯叫我转告,这煞气是魔界中的一种特殊物质,若是被它附了体,无论人还是妖兽都会进入狂化状态,比起魔修来更加危险,请诸位切记小心。”
磨磨蹭蹭的大会开了两个月,他们始终在讨论如何针对魔修,谁料还有这种变故,一时都有些懵了。
施柏岩问:“那魔修怎么说?”
常人不便靠近魔渊,光是那周遭的环境就吃不消,在场诸人既没讨论出该由谁去看看情况,也不知道要如何辨认与普通修士一般无二的魔修。
“呃……”易贺洲有些不确定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
“小师叔没说。”易贺洲顿了顿,“掌门师伯说,他去查看了。”
“云念尘下山了?”方铭修忽然抬眼,冷笑一声,“当年逍遥子和瑶光君联手才能设下的封印,他去查看又顶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可……舍云念尘其谁呢?
从回来以后,方铭修一直心情不佳,紫霄门弟子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谁也没深究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
——本该和他同境界的云念尘突破了。
——又被他抢先一步。
“毕竟是师门前辈设下的封印,小师叔去查看也是……”易贺洲刚祭出他的茶言茶语,忽然浑身一凛,扭头向殿外看去。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就见到一柄小剑裹挟寒霜,悄无声息地射入大殿,直直插进殿中央一张小几内。坚硬的木质表面仿若豆腐般被剑锋无声刺入,与此同时,一股森冷凛冽气息骤然在大殿中扩散开来,甚至让一些修为低下的年轻弟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殿中鸦雀无声,像是所有人的性命被悬在剑锋之上。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一张黄符轻飘飘地飞进来,挂在了小剑上。
上方字迹劲瘦飘逸。
「有没有用,不劳费心。」
随后是第二张:「魔渊封印已出现裂痕,十年内必彻底崩塌。」
在场众人,但凡能看清纸上内容的,皆在对视一眼后,倒吸一口凉气。
——大殿内几千修士,竟无一人提前发现这小剑踪迹!
——而且魔渊封印竟然真的要失效了!
唯独易贺洲悄悄松了口气。
——小师叔竟还愿意配合着把逼装完,看来还是心系门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