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音站在大门外仰头凝望片刻,抬脚进门。
宁光启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年前大病一场,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气色远不如从前。
他坐在一楼大厅,显然是在等她。
宁思音走过去,乖乖叫道:“爷爷。”
“回来了?”宁光启威严沉着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数遭,最后定到她脸上。
“看着长高了。一个人在那边生活,还习惯吗?”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表现和蔼,但讲话习惯了肃穆,语调低沉,让人情不自禁感到紧张。
宁思音在心里默算,加上她在国外定时的视频对话,这刚好是她第十次见宁光启。
“习惯。”
像每年回来或在视频通话中一样,宁思音拘谨而简练地汇报自己的近况。
虽然尚未正式毕业,她在斯坦福的学业已经基本完成。严秉坚每年都会代表爷爷过去一趟,名义是探望,在宁思音看来更像是朝廷特派员来监督视察。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爷爷安排的,她的所有事情,即便远隔千山万水,爷爷都了如指掌。
但形式还是要走,她和爷爷之间的话题贫乏得过于惨烈,要是不说这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废话,就只能老眼瞪小眼了。
宁光启听到一半便咳了起来,咳嗽一起便很难收住,只听他越咳越狠,喉咙中发出风箱漏风般的嗬嗬声。
宁思音收声,有些诧异也有些措手不及,威风凛凛的老头儿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一旁的管家匆忙上前想要帮忙,宁光启摆了摆手,抬头用嘶哑的声音对她说:“你路上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您没事吧?”宁思音走近几步看着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要不要请医生?”
老头儿又咳几声:“老毛病,不碍事。”
宁思音没想到他的身体已经差成这样,上次回来时还见他与朋友打高尔夫谈笑风生。
管家帮宁光启拍打背部,慢慢地咳嗽缓解下来。管家说:“我扶老爷回房间休息,小姐也去休息吧,这有我照看。”
宁思音看着他扶爷爷起身回房休息,揣回来的问题最终没有机会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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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其实有些冷清,除去必要的佣人,就只有宁思音和爷爷两个人。
她曾经用几天时间将每层楼每个房间都参观了个遍,然后发觉如此美丽的宫殿少了人气其实也索然无味。
她的房间在二楼,说是房间,面积恐怕有两百多平,卧室、书房、客厅、餐厅……各种功能区一应具有,当然少不了所有年轻女孩梦寐以求的衣帽间。
房间整个都是公主风,床架上还悬挂着浅粉色床帏,是直男眼中女孩会喜欢的风格没错了。桌台上的鲜花是刚刚采摘的,通往花园的窗户开着,湿润的花草清香随风飘进来。
宁思音倒在柔软的床上,盯着柔纱床幔想事情。
身乏体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佣人等到近三点,叫醒她吃午饭。
宁思音洗澡更衣下楼,佣人已经将餐食摆好。严秉坚坐在餐桌边,面前没摆食物。
几乎一天没吃东西,宁思音早饿了,一口可以吞下一只鸡腿。
严秉坚不吃饭也不说话,就在对面一声不响看着她。宁思音保持千金小姐应该有的优雅仪态,缓慢细致地进食。虾仁要用刀叉切,一口得嚼三十下。
这样的进食方式确实很利于减肥,因为吃不了多少腮帮子就累了。
直到她用餐结束,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拭嘴角。然后抬眼问:“坚秉哥要减肥吗,怎么不吃?”
“严秉坚。”
严秉坚没搭她的腔,重申一遍自己的名字,尽管清楚下次她还是会叫错的。
然后将一只新手机与一张黑色信用卡放到她面前。
“晚上宁老要带你参加饭局,你需要提前做一下准备。造型师约在四点,定做的礼服半个小时后送到。”
“原来是给我布置作业来的。”宁思音问:“和谁的饭局?”
“蒋氏实业的蒋总,蒋伯尧。”
宁思音略一思考:“蒋昭野他爸?”
这句严秉坚没答,布置完作业,留下一句“五点半我来接你”便走了。
宁思音拿起手机随意滑动,全新的机子,连密码都没有设置,通讯录存有两个名字:爷爷、严秉坚。
编辑修改,将“严煎饼”三个字替换上去,新手机便被搁在一旁。
她靠在椅子上,神思飘走,视线落在屋顶,没有焦点。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宁家和蒋家有意联姻,连不相干的记者网友都得到消息,只有她这个被安排的人一无所知。
仓促叫她回国,一回来马不停蹄安排相亲……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家里生意出了问题,需要蒋家救急?
就算将她打包卖给蒋家,她又值多少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