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子的性子和模样都如出一辙,言谈举止间也颇有默契。同穆姝互相行礼打招呼的时候,几乎是异口同声。 如此这般的互通了姓名之后,县令夫人便亲自扶着穆姝上了马车。 马车里头也装饰的十分简朴,只靠着左右两侧打了两排长凳,车内壁和门帘皆是清一色的靛蓝色粗麻布,唯有绑在长凳上的棉垫子费了些心思,用的是较为亲肤的棉麻料子,且里头塞了十分厚实的棉花,以至于那垫子看起来足有一指厚。 但等到穆姝一屁股坐上去后,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棉垫子软乎乎的,她一坐便有些凹沉下去,屁股底下也不觉得硌人,当真是十分舒适。 正当穆姝摇着小腿感慨的时候,就见的门帘后突然冒出来一个脑袋,恰恰是四子中最小的那个冯北。 冯北盯着穆姝悬空的小短腿嘲笑似的的哦了一声,然后就像只好动的野猴子一样跳了进来。剩余的兄弟紧跟其后,就那么一个接一个的从门帘后窜了进来,然后乱哄哄地挤坐在她对面的长凳上。 穆姝早已默默收好腿,又挺直了腰背坐得十分规矩。 最后才上来的县令夫人一进马车,就瞧见乖巧安静的穆姝和手舞足蹈闹腾的四个儿子,对比着实太鲜明了。 “嗯哼!” 四子听见县令夫人略带教训的哼声,顿时也安分了下来。 县令夫人这才满意地做到了穆姝的身边。 随行的侍女和小厮就坐在马车前的,小厮用力甩一下鞭子,那头老马便慢腾腾地抬脚跑了起来。 路面并不是那么平整,尽管老马跑得并不是很快,但从没坐过马车的穆姝还是感觉颠得厉害。亏得屁股底下的棉垫子足够软和,不然她都要担心自己的小屁股被巅成八瓣了。 县令夫人也怕磕了碰了客人,于是一路上便牢牢地攥了穆姝的手,并时不时地摸摸她的头发,又软言软语地劝道:“马车里颠得慌,坐得太端正只会累得慌!来,放松些,你只当在自家榻上坐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穆姝挺了半天背,确实有些难受。再看对面那四只野猴子,哪里还有什么坐姿,这会儿正你压我我靠你地歪在那里玩九转连环。 于是她也就听话的松了劲儿,只管挨着身材丰厚的县令夫人坐。 马车行驶的声音又吵,车里又颠,叫人说句话声音都要抖三抖,所以大家伙儿也就干脆不说话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外头的小厮吁了一声,马车便停了。 “夫人,到了!” 侍女话音未落,方才还一脸无聊歪在那里的四子霎时又活络起来,然后不等县令夫人发话就争先恐后地跳下马车了。 “别急,都慢着些!”县令夫人拦不及,只能无奈地在后头叫,“小心些别摔了!” “知道了——”四子们随口答应的声音早已飘的老远了。 “真是的,公子哥儿就是顽皮些,我一天到晚不晓得要操多少心!”县令夫人少不得又要抱怨起来,“这要是生的都是姑娘的话,我可得省多少心啊!” 说罢她越看穆姝越爱,于是又满面笑容的捧了穆姝的脸亲昵道:“来,我们不管那四个野小子了,伯母这就带你好好逛逛!” 穆姝笑着点了点头。小孩子少有不爱热闹的,上次跟她二哥逛街还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不料等下了车,她这才发现穆林氏带她来的集市根本就不是她之前逛过的那个集市。在这里,那种只提个竹篮子推个小板车的商贩一概不见,入目可见的尽是些商铺茶楼,偶尔有几个颇为规整的摊位摆在门店边上,但那上头卖的却是花灯、钗环香囊,亦或是凉粉糕饼一类的吃食。而她们下车的地方,恰是一家胭脂水粉店的门口。 穆姝一时有些惊奇,等遮挡视野的马车被小厮赶到一边后,她便看见往来行走的人皆是衣着鲜亮华丽,头上戴的和手里拿的,都是尽是些精致贵重的佩物。与他们一相比,县令夫人的穿着打扮当真是朴素至极了。 但负责接待客人的伙计却并没有因此对他们不恭敬,相反,他显然是认得县令夫人的,她一进门,他便忙着端茶递水地伺候起来,就连四子和穆姝都得了一碟子糖渍蜜桔。 店铺里到处都是香喷喷的,穆姝口鼻都叫香气塞满了,登时觉得那碟子糖渍蜜桔若是吃起来,定然也是这种香味儿。 但县令夫人的那四个儿子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正当穆姝觉得熏的时候,他们已经一人抓了一把蜜桔一口一个的吃起来了。 随行的侍女好一阵忙乎,又要给他们递水喝,又要给他们及时擦手,免得衣裳叫那黏糊糊的糖渍弄脏了。 县令夫人跟着伙计满店转,将那货架上红的粉的各色胭脂水粉来回细看。最后像是终于看上了个好的,便一脸兴奋地冲穆姝招手。 穆姝小跑过去,就见县令夫人将一个胭脂盒子打开凑近了她道:“姝儿来,你瞧瞧,是不是很好看?” 鸡蛋大的胭脂盒子里头,就只有龙眼大的一坨膏状的胭脂,颜色红的挺正,既湿润又鲜活。 “真好看!”穆姝虽然不懂胭脂,但是还是本能的点头夸赞道,“跟才开的红蔷薇似的。” 县令夫人一时满意了,就叫伙计包起来,然后同穆姝解释道:“这是预备给你娘的,你既说好看,想必你娘也一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