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照进窗户,谢流在宿舍床上醒来,眯眼望了晃眼的窗玻璃两秒,撑着像是裂开的脑袋坐起身。 头疼,嗓子干。呼吸也很灼热,夹杂着浑浊的酒气。 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他立马下地洗澡。 没多久,他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想起昨晚答应表妹的事,随手把毛巾挂在床边栏杆上,拿起枕边的手机打电话。 通了后,他喂了一声,道:“螃蟹,帮我拟个民事草案,有关偷窃私人财物的。” “什么程度的案子?”庞清今天不值班,似乎也在家刚睡醒,迷迷腾腾地也没问为什么。 谢流低骂一声,陡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先挂了吧。” 睡傻了!他都不知道偷的东西加起来够不够立案。 还是让顾莎莎带着温可先过来一趟,把细节问清楚再说。 打了个哈欠,他输入顾莎莎的电话号码。 十分钟后,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地走进询问室。 “今天看着挺顺眼。”谢流抱胸坐在椅子上,看着顾莎莎衣着打扮都变成乖乖女风格,眼神玩味,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顾莎莎反常地哼了一声,看了看他,嘴唇张了张,又闭上了嘴。 谢流从她复杂的目光看出不对劲,但没太在意,她抽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转头看向温可:“坐。” 这一看,他目光顿在了她身上。 温可今天也反常,穿衣风格大变,一身短款黑色羽绒服土里土气,不知从哪个菜市场淘来的产物…… 虽然她的颜值还勉强能撑起气场,但气质被盖去不少,谢流看得有些不习惯,深感疑惑。 难道是因为被学校诬陷,打算装憔悴? 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他不觉得温可会用这种方式,对她而言,恨不得用拳头简单粗暴地解决一切才符合她的风格吧? 温可坐到了椅子上,像看陌生人一样匆匆看他一眼,眼神疏离。 谢流摸摸下巴。 在家里好歹还看他呢,现在怎么感觉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他百思不得其解,莫名还有些不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她跟防狼似的防着他? 她和顾莎莎两人都不对劲,难不成是因为……自己? 谢流凝眉低头,匆匆检查自己的形象。除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系上,没有别的不对的地方了。 但这是他的习惯。 顾莎莎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问道:“你不记得昨晚你说什么了?” 谢流抬头,一头雾水:“说什么?” 他昨晚喝多撒酒疯了不成? 顾莎莎扫了温可一眼,竟是摇了摇头,心想你没干什么,只不过是亲昵地唤了“可可”,还忘记挂电话,后面的话全被她们两个听到了而已。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昨晚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吧?一定是。 她身边高冷的女生,也就温可这么一个了。 “顾莎莎。”谢流语气不耐烦,“你打什么哑谜?” 他清楚地记得昨晚的所有细节。他不是答应帮忙后就挂了电话? “没。”顾莎莎看他这样子,觉得他应该是怕她把他的心思说漏嘴。一边是从小和自己相爱相杀的大表哥,一边是救命恩人,她一咬牙,似乎有了抉择,摆手干笑道,“咱们谈事吧,谈事。” 温可全程坐在椅子上当雕塑,仿若不如世俗的世外高人,偶尔抬起眼皮看一眼他们。 顾莎莎扫她一眼,心里暗暗叹气。昨晚听完电话后,她就在自己旁边愣了好久,今天还特意扮丑来警局,看来他表哥前途渺茫啊。 温可并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不过昨晚那声谢流可可确实让她愣到了。 自己和他不熟,他这样叫自己,会不会轻浮了一些? 还是说他经常这样叫别的人……这样的话,他应该很习惯和别人搞暧昧,一直单身的原因倒也说得通了。 渣男。温可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地哼出了声。 谢流和顾莎莎齐刷刷看过来。 温可没来得及收回表情,两条略弯如柳叶的眉毛还蹙着,面容紧绷。察觉到两道目光,她敛起眉毛,表情松懈。 “还敢走神。”谢流握着钢笔,似笑非笑,突然撂了笔靠在椅背上,手背青筋暴露。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腾盛出挫败感。 居然有人在他问话时走神。 他这暴脾气。 喉咙滚动了一下,他五指曲起在桌子上叩了几声,成功引来温可的注意后,顿了顿,耐着性子问:“视频拷贝了没?” 温可低头,乖乖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到桌上。 谢流从桌子上拿起来,锁屏没有密码,他于是轻松划开,很快找到了相册位置。 半晌他盯着视频,环胸一句话也不说,屏幕上的光照得他目不转睛的眸子染上专注的色彩。 许久,他嗤了一声。 他看向温可,目光坚定,举起手机在脸边晃了晃:“就这个,根本称不上证据。这些小物件加起来数额太少,也立不了案。” 温可心里微沉。她刚要问什么,顾莎莎不解地出声:“什么意思?” “谢家的基因遗传到你身上算是废了。”谢流白她一眼,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难怪小姨给你取名叫莎莎。” “不是说看监控?”然后看向温可,“可以走了。” 顾莎莎面如猪肝,憋出一句:“我姓顾。” “所以你没叫谢傻傻,该感谢老天爷。”谢流将风衣披到身上,垂眸开始系胸前的扣子。一颗又一颗,从下至上,慢得宛如有人拿摄影机在抓拍他。但动作自然娴熟,并不像刻意摆拍,每一帧都是高清水准。 骨节分明的大手灵活地动着指节,扣好一颗后又落在下一颗上,显得慵懒、优雅,和他脸上的似有若无的痞笑交混,让人突地想到漫步在伦敦街头,不知哪里传出的风情小调。 “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做事太不记后果,我以后会改的……”顾莎莎招架不住他的嘴,嘟囔道,“你能不能先把扣子扣好再说话。” “太紧,勒脖子。”手从倒数第二颗扣子上放下来,谢流似乎很满意,轻咳一声道,“赶紧的,别耽误我时间,还有别的案子要忙。” 温可起身,在兄妹两人都没有看到的地方,平静的脸划过一丝疑惑。 她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他时而不拘小节,给人不着调的感觉,但一些地方又能体现出他对细节的苛求。 他突然像是变成摆在她面前的一块神秘的黑板,写满了未知。 “把妙妙还给我们!” 三人走进走廊,不知从那个房间里传出女人的哭喊声。 “你个王八蛋,她高中就跟你在一起咯,你个畜生怎么好下的去手哇……” 两个看起来像从乡下来的夫妇在门口露出一半身子,四十多岁的女人靠在门框上,仰头哭到失声。 妇人正是童妙的母亲。他们曾见过女儿把男朋友往家带,见王皓洋长得不错,又听说他是大城市有钱人家的人,满意得不成,就一直放心女儿交往。 哪能想到,女儿就这样毁在了他手上! “那是童妙的父母。”谢流看了一会儿,出声解释。 “她跟我聊过她的父母。”顾莎莎根据童妙先前描述过的形象,早就在两人身后第一时间认了出来,往前走了两步,犹犹豫豫道,“我想……” “他们情绪正崩溃着。”看出她的企图,谢流伸手拦在她面前,目光幽深,一字一顿道,“你先别过去。” 情绪崩溃的人很难听劝。尤其顾莎莎在案发时和童妙在一起,自己女儿死了她却没有事,很容易让他们产生落差感,更加崩溃。 温可也拉了下顾莎莎的袖子,摇摇头。 而她自己定定望着夫妇两个,被气氛所感染,鼻子突地一酸。 如果自己当时再听仔细一点,那个喜欢穿红裙的姑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 “抱歉,我们得请示一下校领导。”看到谢流的警察证,学校警卫处的保安犹豫了一下,放软了态度。 “请便。”谢流随口答道,把警察证塞回兜里。 冷冰冰的证件果然还是比人情管用。 “请好假了吗?”他转头问温可。 顾莎莎早在上课前就回美术学院了,说下节是院长的课,她不敢逃。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温可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在想事情,闻言点了点头。这节刚好是植物课,而且已经上课了,也不知道温鉴白的夺命连环Call会什么时候打过来。 谢流姿势懒洋洋的,百无聊赖地低头看了会儿地面,忽然问:“如果我不打算帮你,你打算怎么办?” 顾莎莎那通电话,一定不会是温可让她打的。 他瞥向温可的背包,鼓鼓囊囊,很不寻常。 “你准备了工具。”他突然有了答案,语气意味不明,“打算晚上溜进去?” 他说得太笃定,目光也看得自己无力招架,温可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谢流见她露出马脚,一时盯着她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拳击,翻墙,还撬锁。 温家的教育培育出来的应该是温室的花朵,但她一点都不像,充其量算一朵……霸王花? “呲——”突然,温可像想到什么,朝他打了个手语,拉开了书包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