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察觉出温可在疑惑什么,谢流也没解释,慢慢地陈述事实:“伤害你的三个人已经全部抓到,昨夜也都提供了口供,我们已经把案子提交给了法院。” “刚刚想告诉你哥这个消息,不过电话没通。”他道,“麻烦你转告他还有你的父母。” 人已经抓到了? 温可抓紧了手机,轻嗯了一声。 电话很快挂断,她默了一会儿,给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分别发去短信。 另一边。 谢流听见那如云片般软绵绵的一嗯,心里忽地发痒,像是被猫爪轻轻挠过一样。 他觉得自己有些古怪,忙压制住内心的异样,把烟掏出来,要抽一根。 谁知庞清却一脸莫名,坐在旁边看着他问:“干嘛骗人家姑娘?你压根就没给温鉴白打。” 谢流吐出一口烟气,眯眸,没说话。 他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小骗子洒了他一身水,能强装淡定到什么时候而已。 那天在令城大学的摄像头里,看到温可果然在那段时间遛进过美术学院,推还一瘸一拐的,他气得晚饭都没吃好。 . 法院在早晨九点开庭,温家人不到七点就到了。温可和哥哥以及父母坐在一起。 谢流是和庞清一起来的,看见一家四口后,点了点头。 因为局长也在,他今天把穿得一丝不苟,熨得整齐无褶的白色衬衫塞到西服裤里,金球皮带扣紧束腰间,身板笔直修长,长腿匀称。 他们不是法院司法警察,所以不需要穿制服,就穿了便装坐在旁听席上旁听。 戚晚和温玺站起身,握了握局长的手,而后看向谢流,十分感激地道:“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谢警官。” 谢流今天穿得正式,那股子痞劲儿配上平静正经的脸,反倒显得有些禁欲。 温鉴白也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和气道:“多谢。” “应该的。”谢流最讨厌这些礼节,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就松开,不在意地笑笑。 这时轮到温可,她的表情像是不认识谢流一样,十分疏离客套,只是举起了素描本,以字言谢。 谢流诧异挑眉,不经意地扯了下唇。 法官敲了下法槌,昭示本案开庭,谢流却没有跟上局长往听众席走去的背影,而是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往前面看去的时候,语气幽幽地在温可耳边留下一句:“装不下去了?” 像被法槌捶了一下,温可猛地转头看他。 谢流鼓动腮帮子,舔了下自己的后槽牙,深深看她一眼准备走,突然间—— “你们两个畜生,把燕娥的项链弄到哪里去了!”男人的怒吼在台上响起。 尽管何保辞被拷上了手铐,被两名警察押着,却还是飞快挣脱到了一旁,抄起水杯就朝从另外一边被推上来的何保林父子两个砸去。 何保林和他长得很像,但皮肤更黑些。而何思哲染着黄色头发,贼眉鼠眼,明显一副不务正业的模样。 不过何保辞把水杯扔偏了,扔的是戚晚的方向。 眼见妈妈即将要被砸到,温可连忙朝戚晚扑了过去。却突然有个人摁住她的肩膀,护住了她们母子。 水杯像是砸到了什么,很快坠到地上。 温可睁眼。 温鉴白松开妹妹的肩膀,直起腰,神色冰冷。 而后一愣,看着谢流,目光复杂:“你没事吧。” 谢流现在他们三人面前,被水杯正中靶心,胸前湿了一小片。胸骨处泛起闷痛,他拧眉望向台上已经被重新押住的何保辞:“没事。” 冲上来完全出于他的本能。 “谢警官,这样会感冒的。” 戚晚被刚刚那一瞬间搞得有点面色发白,但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她一丝不苟的盘发下五官温婉大气,抬起时又恢复了冷静。 “可可,你不是带了条围巾来?去拿给谢警官围上。”戚晚本就不忍女儿来参加审理,她担心她再做噩梦,巴不得她离开一会儿,“待会儿你再和谢警官一起过来。” 温鉴白一听,起身:“妈,我来吧。” 戚晚摇摇头:“谢警官又不会吃了你妹妹,你安心听审。” “是啊,刚刚要不是这位警官,被砸的就是你们了。”温玺也叹了口气,心有余悸。 温鉴白顿了一下,嗯了一声,重新坐下。 温可心想,妈,你这是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妈妈的性格她很清楚,说一不二。 ——你等我一下。 到了法院门口,温可飞快写好字,把素描本整个都丢给身后的谢流,走远了。 下意识接过她丢来的本子,谢流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就这么不想和他在一块儿,他是鬼吗 谢流低下头,百无聊赖地翻开她的素描本。随便翻开一页,入眼是少女自言自语般的话,密密麻麻几乎布满整张白纸。 ——不想上课,想学拳击。 ——请客……偷东西,装无辜,白莲花。 白莲花?这说的是谁? 谢流有种偷窥的羞耻感,轻咳一声,合上了本子。 女孩子娟秀的字体和随意的涂鸦,像是一片陌生地带,让他内心的好奇感和新鲜感想要迫切得到安抚。 干冷的风透过衬衫吹进胸膛,谢流仰头看了会儿天,半晌,轻咳一声,低头打开,又翻了一页。 温可确实戴了条围巾来,下车的时候因为有些热,随手扯了扔在车里。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谢流,有些烦躁地扯了下围巾。 “撕拉——” “……” 温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扯脱线的围巾,好久才叠得看不出异样,朝法院大厅一步步走去。 谢流正从兜里掏烟。 抬眼见温可朝他走来,等走近了,他握着打火机,两根手指夹着那根烟扬了扬,问:“介意吗?” 温可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谢流倒是没着急点火,挑眉看向她怀里的围巾,笑了:“确定真给我围?” 温可点点头,踮起脚尖把围巾放到他脖子上,就规矩地收回手。 “等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谢流一只手忽然攥住她的胳膊,眯眸看她。 或许是女孩子皮肤太嫩,又或许是他出手鲁莽了一些,温可猛然条件反射,反手就扣住他的手臂。 谢流眸子微恍,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避开对方使出的招式,一把握住对方的胳膊钳到墙上,动作干脆凌厉。 左右倒转,耳边生风。 一切都这么突然,甚至连谢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而温可被他抵在墙上,懊恼地瞪着他。 你干什么? 她竟是恼得做出了嘴型。 手中一片柔软,谢流定了会儿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丢掉那根燃着的烟,手稍微松了力度,却没松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可,声音略有压迫感:“前几天泼我水的人是你。” 温可停下了挣扎,抬眼看他。 “我看了你们大学的监控。”他说得笃定,轻慢的口吻叫人猜不透情绪,“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温可?”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几乎再近一些,他们的身体就互相贴上了。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静了一瞬,温可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嗯”谢流突然出声,松开手,把围巾扯了下来,“围巾怎么断了……” 十分钟后。 法庭辩论之后,由于交通工具、指纹等证据确凿,何保林父子在进行完最后陈述后,知道自己难以逃脱法律制裁的时候,神情迷茫而灰败。 当初为了上学,何思哲的出生年份上提了一年。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22岁、文化程度不高的愣头青,在得知绑架罪要判十年以上时,登时一脸难以置信,捂脸大哭。 何保林则激动地认为自己遭亲兄教唆,愤愤不平。直到听说何保辞同样要被判刑,才慢慢低下头,如遭人当头一棒。 三人中,何保辞最平静。 他拿到了亡妻的项链,些是一条破旧的银链子,是他是十一年前买给她的礼物,她从此一直带到过世之前。 退庭前,他始终低着头,最后看了眼温家人的方向,才握着链子由人押下去。 一审结束后还有二审,但刑量不会变动太多,绑架加勒索罪,判十年以上已是板上钉钉。何保辞作为从犯,判的会轻一些,具体怎么判还有待法院商榷。 离开法院后,温鉴白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 “怎么了?” 爸爸开着车,他坐在后座,温可的旁边。 温可似有烦心事,温鉴白以为她更多是为方才的审判烦恼,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伤害你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温可也没解释,低头翻开素描本开始画画。 她拿铅笔比了一下车子反光镜上挂的葫芦摆件,落了笔,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她满脑子都是刚刚谢流的反应。 她当时打手语向他道歉,甚至歉意地朝他鞠躬,谁知谢流摸着下巴看着她,然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