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顶,温可打开灯,将花扫视一圈后给它们浇了点水,又从角落里取了把剪刀,接着蹲到花盆面前。 冬天时修剪一下这些花的老枝,不光能减少虫病害,也能使它们来年开花时更加美观。 她内心是很柔软的,很喜欢看到花开。 忽然间,对面天台的灯被打开了,温可感到头顶一亮。 一个中年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天这么冷,你把衣服挂外头,能晾干就怪了,我就离开了三天,瞧瞧你都做了什么蠢事!” “哎哟,对面的灯怎么也开着……真是晃死了。” 温可没有抬头,剪下一根蔷薇花枝条,耳朵听得仔细。 “你家里怎么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楼顶灯光下,女人将挂在绳子上的衣服依次拽下来,将湿衣服抱在怀里,在头顶挂绳颤动间没好气地道:“还那样,辉子不肯离婚……” 察觉出声音大了,她忙闭上嘴,下意识朝对面看了一眼。灯明晃晃的,但好像没人,她的话应该没有被听到。 “唉。”男人开口叹道,“阿萍,你说咱俩早遇上多好?就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被叫做“阿萍”的女人隐约听见了空气里咔嚓一声,再仔细听的时候又没有了,不禁狐疑起来,连忙推着男人往下走:“你个嘴巴没把们儿的憨货,啥叫偷偷摸摸?现在都知道咱俩是夫妻关系。” “博军。”关灯前,她的语气莫名缓和了一些,说道,“你衣服不会洗,饭也不会做,也不能总指着我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多叫莎莎帮帮忙。” “这皓洋和童妙呀,最近总吵架,尤其皓洋那样子,看得我都有点发怵……” “行,我听你的。” 等对面重新陷入一片黑暗,温可才站了起来。 她没有多想,下了楼,很快就将这段插曲忘记了。 三天后。 “禾本科植物地面上或近地面的根状茎节上产生腋芽以后,腋芽形成不定根的分枝……” 台上的老师讲着植物学,下面的同学们努力睁着眼皮记笔记,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觉。 陈老师的讲课方式照本宣科,枯燥乏味,他停下讲课,扫视一圈,叹道:“你们这样不行啊,这可是专业课。” 有位撑着下巴的同学忍不住道:“老师您讲得太无聊了。” 陈老师脾气倒是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苦笑着道:“没办法,这科就是这样,当年我也是这么学过来的。”紧接着又看向课件,一板一眼地继续讲,“,这种方式的分枝称‘分蘖’。‘蘖’是这么写的,都抬头看一下。” 讲的时候,他欣慰地看了眼坐在窗边的温可。虽说这孩子有缺陷,但她是这个班里最踏实、最乖的同学了。 而温可本人—— 盯了几眼屏幕上PPT上的植物图片,很快低下头,铅笔窸窸窣窣在本子上划过,继续练习她的植物速写。 “可可!”没一会儿,罗想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她的后背,不等她反应,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看系里的群。” 温可有些纳闷,把手机从桌子里掏了出来。 1302园艺狗-李麟修改群名为“温老师的小迷妹”。 1302园艺狗-李麟:[图片] 1401园艺狗-程朝阳:哇温老师!!温老师来代课了吗! 1401园艺狗-程朝阳:学姐你在哪里遇到的555,快告诉我! 1302园艺狗-李麟:温老师今天代植物学,我们班第一节就是植物学,哈哈哈哈。 1201园艺狗-孟子玲:真羡慕你们有帅老师讲课:)植物学都是好几个学期前的事了,妈蛋。 1201园艺狗-孟子玲:…… 1201园艺狗-孟子玲:群名谁改的,咱们不是个正常的园艺狗聚集地吗? 1302园艺狗-李麟:??为什么我看见温老师去隔壁美术学院了 新的消息还在不断蹦出来,温可看得正入神,忽然听到下课铃声响了。 《蓝色多瑙河》高雅动听的曲调里,她抬头,看见李慕语拿起手机站起身,桌子上的书没收就快步往外走。 往常她都是把书收好,把下节课用的书准备出来才去上厕所的。下节课又不是实验课,她那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慕语,上厕所吗?”有人恰好问她道。 “不了。”李慕语笑笑,走出教室,“我去给学雕塑的一个学姐送书,她托我买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送过去。” 那不就要去美术学院吗? 咚得一声,温可起身太过用力,腿被椅子腿绊了一下,但她像是没感觉到疼,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教室。 温可跟了李慕语五分钟,眼看着她登记之后进了美术学院,她刚要跟着进去,就被门口保安拦住,睨她一眼问道:“证件呢?” 温可摇摇头,举起本子:我找人。 保安:“找谁?” 温可:温老师。 保安又睨她一眼,摆明了不信:“温老师可没跟我说。” 无奈,温可只得给温鉴白打电话。 然而电话一直没有通。 温可只得在保安狐疑的眼神中走远,但她一点都不想让李慕语“偶遇”自己的哥哥,于是另想了办法。 在美术学院的墙外绕了一圈,她去旁边不远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发现有一棵巨大香樟树。 没多久,她忽然抬头,把矿泉水勉强塞进兜里,手攀住树干,腿也蹬了上去。 没多久,温可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跨坐在树叉上,艰难地看了眼周围。 天助她也,好像没摄像头。 她松了口气,缓缓拧开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 没一会儿,她正准备跨到围墙上去,下面突然响起一道贼兮兮的女声:“谢广坤你快点快点,被发现就糟了。” “谁让你逃课的?”紧接着,刻意压低的男声穿过层层枝杈茂叶传来,听上去饱含气怒,“反了天了你。” “你大学时不也经常翘课吗,还说我!”女人不服气地嘟囔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出去见朋友,安慰她失恋之后脆弱的小心脏。” “你别跟个老妈子似的,老管我,烦不烦呀。快想办法让我爬上这棵树,这地方没摄像头,我进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唉,你不知道我们院长多变态,出入管得特别严。先不说别的学院的学生都不让随便进,就是我这个本院生,被抓到私自离院都要写检——” “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顾莎莎突然惊呼一声,指着头顶晃动的树杈道,“有人!” 许是被表妹拉来帮忙干这种事气得不轻,谢流反应迟钝,连忙抬眼看去。 哗…… 还没等他看清楚,电光火石间,天降水流,正中他的脑门,将他整张脸都淋湿了。 邦。 紧接着,又一个空矿泉水瓶落在他的脚边。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顾莎莎摸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惊诧地看着沦为落汤鸡表情呆滞的谢流,结巴道:“表、表哥……” 一声怒吼从墙外传来。树枝摇颤,温可稳稳落地。 刚刚她差点崴了脚,多亏她利用巧劲堪堪站住,不过脚心和小腿跺得还是发麻发疼。温可曲起腿,揉了揉小腿,又很快放下。 上天作证,她平时没怎么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总觉得两个人的声音很眼熟,但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让李慕语得逞的事,没再多想,朝教学楼跑了起来。 . 谢流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回家后,他立刻洗了个热水澡。 喷头的水势已经很大,他却长臂一伸又调大了些,在瀑布般汹涌的水流里用力搓揉了几把短发。 水哗啦啦的响,水滴顺着胸膛流至马甲线,又被激烈的水珠溅到更下面的部位。 他关掉水,迅速从一边的架子上扯掉白色浴巾裹住,又抓住毛巾甩开,两手往头上一摁,揉搓起湿漉漉的头发。 碎发下表情不悦,连揉搓的力度和频率都像是……在撒气一样。 想起今天一整天的事,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大字:不爽。 今天局里没什么事,他正寻思去附近新开的那家花店买玫瑰,把给丁女士的生日礼物给补了,没想到接到了顾莎莎的求助电话,说她和朋友在附近商场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他问:“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学校?” 顾莎莎挺骄傲地道:“我朋友不开心,我在外面陪她呢!” 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谢流拧眉,觉得必须得有人管管她,于是问了地点。 将她朋友送回家后,谢流说什么也要把顾莎莎送回学校。 偏偏顾莎莎这个没脑子的,门禁卡放在书包里,书包又落在了宿舍,他只能想到个折中的法子——让她翻墙进去。 谁知同样的时间,竟然也有人想到翻墙,还快他们一步爬上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