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可愣了一下,迅速抬头。 两人中间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她背着光,脸还算清晰地出现在谢流眼中。一张素净而弹性十足的脸蛋,五官端秀趋于俊丽,眉眼若初夏梅雨时节。 “你在干什么?”谢流皱眉问道。 没等温可说话,他微怔,一脸沉思:“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温可:“……” 居然喊来了一个搭讪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希望对方能知道她不能够发出声音:“嗯!啊——” 谢流认真看了会儿她,忽然眼神一凝,把烟掐灭踩在地上。 居然是……他前两天让人才找到的失踪者? 温可。 尽管他在整个案子里并没出面,但女孩和资料上的样貌并无出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打量着她。 很意外在这里遇见温可,还是在这种帮人搬家的深夜。几秒后他扫了一眼门上的密码锁,一下懂了怎么回事,问道:“被关住了?” 温可冲他打着手语,指指背后紧闭的门,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半点没有A4纸证件照上的冷漠,也没有……第一次在理发店遇见她时的鬼模样。 谢流笑了一瞬,然后抽了两口烟,张嘴缓缓吐出去,在逐渐扩散的烟气里低下头,丢到脚下踩灭。 “等着。”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他抬头,往楼下走去。 很快,谢流回来了。 温可正蹲在花盆前看花,听到动静,视线从花盆上抬起。 男人慢慢靠近楼顶边缘,把类似工具箱的东西放到楼顶栏杆旁,啪得一声摁扣打开,拿出一个钩爪状的东西出来,在手上拼装好。 然后看她一眼,开口:“离远点。” 温可果真在他视线中起身,后撤几步,眼神好奇又探究,直顺的长发在身后飘摇,两手分别挡在胸前和腰间,曼妙的身材却还是几乎让人一览无余。 风大得有些迷眼,温可接下来挡住了眼睛,不知道对面的男人要干什么,好奇地眯眸盯着。 很快,一声异响在风中响起,像是金属猛地碰撞到墙壁。 对面男人套上手套,双手向上一攀,顺着绳索滑了过来,然后两腿一伸落了地。 掀起的风把她裙摆吹起,她忙摁住。她呆呆看了看两栋楼之间,少说也有二十米…… 男人站在她三米远。 他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眉浓唇薄,蹙起的眉宛如刀光森冷的绣春刀,眸深邃敏锐,看过来的眼睛轻眨一下,划过的眸光又有几分雅痞邪气。 “草!”像是看出她在默默讶叹似的,谢流突然捂住手,低骂了一句。 他一时着急,两只手套没戴全,少了一只,掌心疼得像是被磨掉了一层皮。 甩了甩手,为自己的愚蠢深深皱起眉头,他啧了一声,之后迈开步子,拎着工具箱在门前站住。 他拆得专注,侧脸也专致入迷。 不过,他格外娴熟地用改锥拆着门锁,手法悠闲又一气呵成,温可却不得不警惕起来。 很快,当啷一声,谢流把改锥丢回了工具箱里。他掏出烟,费劲地给自己点着,奈何打火机刚冒一点火星,手掌便痛得一松。 “叱……”空气中陡然响起铁锹从地面剐蹭的声音。 谢流侧眸一看,温可竟举起铁锹要朝自己砸。浑身一激灵,打火机愣是给摁到了最底,窜出来的火一下把他手里的烟头点着了。 “……” “停。”但他哪有心情去吸,把烟从嘴里拿下去,双头高举过头示意,“你干什么?!” 温可紧紧盯着他。 双目失明的人必定耳力聪敏,譬如贝多芬。只不过她说不出话,眼力和耳力都格外敏感一些罢了。 她很笃定,刚刚听到了“温”这个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才经历过一场绑架,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我是——”似乎明白过来她在怀疑警惕什么,谢流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眼前罩下一片阴影,他硬生生受了温可一铁锹。 “嘶……”女孩力气出奇得大,疼得他直呲牙。 怎么把事情说得听上去不像是编的? 说自己是她绑架案的主要负责人,恰好在帮表妹搬家时见到了穿着睡衣需要帮助的她? 可黑夜,工具箱,撬锁,让一切都变得看上去很不寻常。 谢流捂着生疼的肩膀,难以置信地望着温可,想到他平生第一次被人当贼,想说点什么,然而喉咙动了动,一时无语。 这时,虚掩着的门后,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可可?”门后响起温鉴白疑惑的声音,“是你在上面吗?” 温可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楼梯口。砰的一声巨响,她把铁锹给扔了。 两秒后,门被推开,温鉴白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莹莹灯光之下,他焦急地看了一圈,看到温可,随即眉宇一松,放下心来。 “不睡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语气责备,却还是走近了温可,然后拉住她冰凉的手。 温可踏实下来,反握了一下,忽然觉得奇怪,转头。 夜风吹拂,空气中可以闻到逐渐消散的烟草味。一根燃着的烟被风吹的在地面滚落了两面,烟雾弥漫。 对面楼顶,男人恰好落地,身子瞬间侧斜,脚崴了。 “……草。” 看着对面楼顶的灯被关上,温鉴白脸色大变,慌忙看了看身侧的温可,见她安然无恙才紧声开口:“小偷?” 温可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对温鉴白这个哥哥是有些敬畏的。 别看温鉴白戴个斯文的镜框,显得神采英拔,在外面谈笑风生、温和谦恭,私底下实则是个洁癖狂,有相当严重的强迫症。 遥想七岁那年,温可和邻居家小男孩一起玩泥巴。 两个小朋友蹲在地上玩得正开心,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爪子印。这时,十四岁的温鉴白卸下沉重的书包,停在隔壁家院子外,声音狐疑—— “可可?” 栅栏内,妹妹扎着麻花辫,穿着蓝色的蕾丝衬衣,下面的牛仔裤露出好长一截小细腿,像一掰就断的藕段,却沾满了污泥。 “可可妹妹,”而她旁边的傻小子有点胖,胖得像膨化过的竹笋,一双小眯眯眼露出喜悦的光芒,“明天一起盖雷峰塔呀!” 抬眼见到温鉴白,傻小子一怔,笑着起身:“鉴白哥——” 温鉴白推门走进院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又嫌弃地松开,目光凉凉:“别让我妹玩泥巴,不然我给你捏成雷峰塔的形状。” 傻小子:“……” 而被带回来的温可,被温鉴白将手摁在水池子一点一点洗干净,开始承受起了哥哥的死亡凝视。 “别跟男生走的太近。”他一本正经地瞪眼教导完,就独自拎着装满沉重练习册的书包走进屋里,锁上门再也不理温可。 哥哥的冷暴力无疑是可怕的,无论温可怎么敲门都没得到回应,直到温鉴白自己消气,打开门和她说话,这件事才算过去。 而对于这件事情,温鉴白的态度是:“报警。” 他沉着脸将手机举起来,看了眼时间,又放弃了,重新揣进兜里。 “先睡觉,明天早上带你去警局报案。” 他担心这个人和绑架温可的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