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告李大,以前家里做买卖还算富裕,只原配妻子一直未能生儿子,典了几房小妾之后,连着也生了几个女儿。
其中一个小妾陈氏怀了身子,他怕再生一个女儿,找了远近闻名的神婆与郎中号脉,皆说陈氏肚子里怀的是女儿。
李大典小妾已经花了无数的银子,又生了一堆赔钱货,当即连叫晦气。典契还剩下大半年,他也不要回剩下的银子,将陈氏送还了夫家。
陈氏丈夫夏二郎本就好吃懒做,一直靠着把陈氏典出去赚来的银子过日子。见陈氏怀里揣着一个回来,自然是百般看不顺眼。对她非打即骂,想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好再把她典出去赚钱。
谁知道孩子天生命不该绝,夏二郎一次吃多了酒,失足掉进河里淹死,最后陈氏才得以将孩子生下来,最后竟是个儿子。
陈氏恨死了李家的无情,她干脆偷偷搬了家,隐姓埋名,让儿子随了她姓,吃足了苦头,将儿子陈大郎拉扯大。
陈大郎脑子灵活,人又勤快,开始在一家绸缎铺子里跟着做学徒。铺子掌柜见他忠厚可靠,带在身边细心教导。最后老掌柜告老还乡,把陈大郎推荐给了东家,接任了绸缎铺的掌柜。
另一边,李大沾上了赌,将家产败得一干二净。将女儿们全部卖掉后,还是没能还上欠赌坊的银子。赌坊消息灵通,告诉了他还有个亲生儿子陈大郎,让他去要钱还赌坊的债。
李大见到自己不但有了后人,儿子还这么能干,哪肯放弃到嘴的肥肉,当即要认回陈大郎。
陈氏的日子才苦尽甘来,自是不愿意。再说陈大郎也不想与李大扯上关系,双方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李大得了人指使,将陈大郎与陈氏一并告上了公堂。
周围百姓议论不绝:“说一千道一万,陈大郎终归都是李大的儿子,哪有儿子不认老子的。”
“造孽啊,陈氏当年要是不把陈大郎藏起来,哪有今日父子反目成仇,对簿公堂之事?”
“话虽是如此,可当年李大断定陈氏肚子里怀的是女儿,要是陈氏最后抱着个儿子回去,李大估计还以为,陈氏是拿女儿换成儿子,故意想要骗李大的家产呢。”
“哪怕李大一天没有养陈大郎,他身上就不是流着李大的血了,儿子天经地义就该孝顺老子。”
“陈氏反正原来的夫君也没了,她原本就是李大小妾,不如带着陈大郎回李家认祖归宗,她跟了李大,以后一大家子妻妾相合,岂不是万事大吉?”
易青看着几乎跟滚刀肉般的李大,旁边头发花白,苍老不堪,眼中尽是恨意与绝望的陈氏,麻木着脸跪着的陈大郎。
她的心莫名沉下去。
陈氏不管有再多的委屈,她是女人,是人,也是被典出去的物品,与借出去的桌椅板凳无甚区别。
她辛辛苦苦怀胎,养大的孩子,与她半点关系都无。
就算她是李大明媒正娶的妻子,和离都不能带走李家的骨肉。
这就是大周律法。
天子以孝治天下,只有子之过,不能言父非。
果然,张府尹当即判定,陈大郎归李大,改名叫李大郎。至于陈氏,张府尹没有强自判定她为李大的妾,而是允她自选去留。
判决之后,张府尹宣布退堂,还未走下公堂,下面突生变故。
陈氏突然发狠,掏出藏着的尖刀,扑上前狠狠一刀又一刀,将李大扎成了个血窟窿,血液四溅。
衙役回过神,涌上前制住了她,公堂上,回荡着她凄厉地哀鸣:“儿啊,以后没人再能为难你啦,哈哈哈哈......”
易青脸上温热,木然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