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高挂,微风带了凉意的时候,青杏同郑小七说了,她想留在鳞京,留在这个她土生土长的胡同里。
至于詹五爷身份暴露,飞雪楼事后算账的这些危险,阮觅也没有一再强调。郑小七和青杏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继续待在三喜胡同的后果。
只是他们仍然这样决定。
阮觅便没有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干涉她的决定,只是微微颔首,生疏地摸了摸对方刻意凑过来的头。
回去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将将醒来,一打开窗子,就看到殷如意那张臭脸,阮觅以为见到了恶鬼,直接往后一个倒仰。
这下子,殷如意脸色更臭了,高冷表情绷都绷不住,咬牙切齿冷着声:“阮觅!!!”
吴妈妈面无表情在院子里扫地,手里挥着笤帚往殷如意那边去,“来,让让,抬脚。”
好好一高冷清俊少年,在这个上午被惹成了火柿子。
殷如意兀自在一旁生气,阮觅装作看不见,磨磨蹭蹭的,洗漱好之后又是给自己舀了碗粥,又跑到橱柜架子上东翻西找拿小菜,什么都能做,就是不管殷如意。
隔了会儿,殷如意自己给自己顺了气。
虽然脸还是沉的,但起码能出声说话,“昨晚干什么去了?瞧着也不像是能悬梁刺股的样。”
一如既往充满嘲讽的味道。
阮觅含着勺子,胡乱点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丝毫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打算。
如果郑小七带着青杏见了殷如意,她会让他隐瞒自己在这件事中的痕迹。现在看来,殷如意完全不知情的样子,郑小七应该是暂时给青杏找了个别的地方住着,还瞒住了所有人。
这种时候阮觅就更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这已经是她来三喜胡同的第五天,估摸着阮家那边也快好了。那这边的事,也到了该收尾的时候。阮觅三两下吃完东西,站起身就招呼殷如意往外走。
简直和上一秒爱答不理的样子判若两人。
殷如意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慢悠悠跟上去,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去哪儿?”
每天东跑西窜,跟武侠话本里寻宝似的。
“去金巧街。”阮觅把重点对象挑出来放在后头看,金巧街这个是最后一个。
奇怪的是,殷如意自问完这句话后,就一直没出声。直到走进金巧街的小拐角,穿过一条条巷子,来到一户人家面前。
阮觅打量着这件宅子,神色微妙。
郑小七拿过来的纸上说了,这位名叫李养的书生家境贫寒,可若是谁家境贫寒都像这般,那天下还有穷的人?
乌木门上铜葵把手做得精巧,台阶砌得平平整整,既显示出这家主人的富裕,又显得文化气息十足。
阮觅看了一会儿,还是敲响门。
毕竟来都来了。
敲了三下,没人应。阮觅也不急,隔了会儿再次敲三下,只不过声音更重了。这回才慌慌忙忙跑出来个美貌丫头,她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瞧外边,“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
“李养李公子可是住这儿?”阮觅目光随意从她散乱的发髻上移开,没有多看,“我父亲听闻李养公子才华斐然,一直想结交一番。本打算这几日上门拜访,却不成想前些日病倒了。他心里遗憾,便命我前来拜访李公子。”
美貌丫头一听是来讨教学问的,有些局促地理了理有些敞开的衣领,“麻烦姑娘稍等一会儿,我要去禀告我家少爷。”
时人相互客套时,年纪轻的便互称一声公子,你面上好看,我听着也舒服。可少爷二字,细究起来,却也不是谁都能用的。想要自称少爷,不说官宦人家,最起码得是个富商巨贾,才不会惹人心下发笑。
普通商贾家的公子,谦虚些的,当外人称他少爷时,都会好不意思地说这样使不得使不得。
就是不知道这李养李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住在俗称平民街的金巧街,却修得起门户,养得起仆人,受得了少爷二字。
等了有一小会儿,前去禀告的婢子才过来再次给阮觅他们打开门,“我们少爷刚才在温书呢,所以耽误了点时间,让姑娘久等了。”
“没事,也是我们冒昧打扰。”阮觅很会接话,这么一说,瞬间让那美貌婢子的不安削弱了。
这间宅子从外头看很是气派,走到里面来一看,便会发现仅仅是外面能看罢了。
而且在里面阮觅没有看见别的仆从,全都是这婢子在忙上忙下。
“少爷就在里面。”她掀开帘子,引着阮觅两人进去。
里面是个个子高高的人,坐着,一腿屈膝,蜷缩在黄花梨木椅子上,另一条腿随意架在桌案上。长发未束,身上只披了件月白外裳,露出整片胸膛。
听到声音,便睨了眼过来。
阴柔的一张脸,带了点隐隐的熟悉感。
他目光先是在殷如意身上停留一瞬,接着漫不经心移开,落在阮觅脸上。
“替父讨教学问?”当着外人的面,他似乎没察觉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的,态度极是轻浮。
“是,家父听闻李公子于诗文一道上颇有造诣,又遗憾于自己不能亲自到场,便命我好好向李公子讨教。”
“讨教,也不是不行。不过既是讨教,姑娘又为何离我这般远?”李养说着,轻笑一声将美貌婢子拉进怀里。
他把玩婢子的一双柔荑,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抚摸过去,放浪道:“这女子啊,身上最让人喜爱的莫过于着一双手。皮肉适中,肤质细腻,宛若新荔,犹如玉脂。姑娘你来找李某讨教学问,这可是来错了。不过,若是让在下把玩把玩你那双手,倒是可行的。”
明晃晃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