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昨夜她看雪时的模样,她那样恋栈红尘的人,对世界充满了眷恋与向往。
张正则见他半晌不言语,这解蔓魂草的毒尽管费尽周折也未能确保成功。偏偏中毒的又是王妃,张正则虽没心仪过谁家女郎,但见喜怒不行于色的王爷也面露愁色,想必是十分担心王妃的。
张正则朝堂上见过许多表面殷勤,背后捅刀的,他反倒喜欢与冷冰冰的季珩亲近,他不在乎别人说他攀附权贵,只因他知晓季珩一身硬骨头,疏离而冷淡。
同在仕途,同朝为官。张正则顶不喜欢其他同僚那些拉帮结派的做派。他专攻典论,往后大抵入太医院,其他同僚知他那清水衙门没甚权利也不太爱搭理他。季珩虽不怎么刻意与他交好,但在这许多同僚中,也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例如季珩遇着医典孤本会买回来赠予他,嘴上还说着怕他往后医术不精还没往上爬就给贵人们赐死了。
张正则把思绪拉回,默然品茶。
“宁嘉,往后若再见她,不要称她王妃。她,不愿嫁我。”季珩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对面的张正则却惊掉了下巴。所以,曾经冷酷无情的杀手,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冀王,被拒绝了?!
饶是内心早已惊涛骇浪,面上他仍是不显。此时,最好的反应应该是沉默。
季珩只喝茶不言语。张正则知他在想什么,大婚那日虽消息封锁严密,他也仍是听到某些风言风语,说沈栖禾沈将军在那中毒王妃逃婚后为保季珩颜面,穿上嫁衣替嫁。谁知季珩一整夜半步未踏入新房,沈栖禾枯坐一夜,天明自己换下喜服回去她镇国公府。她自那日告假在家,再未出门,至今日,也有四五日光景了。视沈将军芳心如草芥在前,不顾她颜面扫地在后。这沈将军想必是恨他入骨了。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季珩旋即起身告辞,张正则亦行礼别过。为了心上人,季珩此去,也不知会受怎样的磨难。
送走了季珩,张正则到藏书阁翻阅医典,想看看这蔓魂草有没有其他解法。正专注翻阅着,时千匆匆进来。
“何事,怎么急匆匆的?”张正则眼还看着书,但听时千步履匆匆,就知也许是紧急事件。
“少爷,镇国公府拜贴请您上门问诊。”时千自小就跟着张正则,在他与父亲母亲住在一起时就是他的伴读,所以习惯称他“少爷”,他前两年御试夺得典论魁首,自然赐封太医院御医,也就搬出来自己住了。他的母亲陈氏常常念叨着这府院太大太空了,缺一个女主人。
时千递上信笺,撒金粉的素色信笺陈明请他府上问诊之事。落款是沈栖禾,信笺的字迹不似一般闺阁女子端秀眷雅,而是笔酣墨饱、行云流水。张正则不记得自己这太医院吊车尾御医如何能得战功卓著的沈栖禾沈将军请诊,往日见她总是英姿飒爽,剑眉星目在她姣好的脸庞上点染出一般女儿家没有的落拓。一般闺阁女子都少有与男子交集,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请他一个前程渺远的御医问诊深夜问诊,不得不说,他这次没猜透这沈将军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