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峤没有再查,因为这是小鹿最后的愿望了。
“他很好看吧?”晏峤又喃喃问了句。
方琮林原本想点头,但转念一想,就成了:“其实……也挺一般的吧,反正那种颜值我压根儿就瞧不上。”
晏峤在笑:“你骗我,他一定很好看。如果有下辈子……”
方琮林见他又要喝酒,他上前夺下酒瓶,拍拍晏峤的肩安慰他:“别喝了,你们就是没有缘分,要不兄弟我替你去庙里求求,让你们来世再续佳缘,好不好?”
方琮林是个绝对的颜控,但他很不喜欢邢白鹿,因为邢白鹿一走,也一并带走了那个原本开朗的晏峤。
从前的晏峤不这样的,方琮林有些怀念那个总是傻里傻气又很善良的晏峤。
晏峤的眼尾红得厉害,喃喃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不会再和他结婚了。”
我想成全他和陆明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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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桐城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这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一天一夜了,此时仍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磅礴大雨显得整个龙山公墓更加肃静诡异,稍远望出去便如同被蒙上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众人黑衣黑裤,衬得那被左右搀着的少年脸色更加苍白。
少年穿着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不停歇地哭了几天了,两只眼睛红肿得厉害,整个人消瘦至极,就算被扶着也有些摇摇欲坠,任谁看了都要心疼一阵。
豆大雨点砸在伞面,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
天空一道惊雷劈下,在场所有人全都被吓了一跳,只有少年精致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他像是有些木然。
“不会伤心傻了吧?”
“哎呦,真可怜,他妈妈一直是最疼他的,母子两个关系好得不得了!”
“他好像真的从来墓地开始就没什么反应,啊,真的刺激傻了?”
邢白鹿不傻,他只是脑子暂时有些混沌。
明明就在半小时前他还和爸爸邢远霖在家中书房大吵一架,因为家里公司陷入财政危机,爸爸逼他跟宁海赫赫有名的晏家联姻,嫁给晏家那个又残又瞎的继承人。他当然不同意,他都爱了陆明嘉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转身和别人结婚?
于是他趁爸爸不注意翻窗跳楼,打算去找陆明嘉,结果却看到陆明嘉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邢白鹿当即想冲过去质问陆明嘉那个女人是谁,结果一时忘了之前跳楼扭伤了脚,没踩稳的他直接从半楼梯摔了下去。
再睁开眼,邢白鹿就被身边这两人从地上扶起来了,周围人在说他是因为伤心过度突然晕了过去。
裤管湿了大半,周围狂风卷着骤雨,邢白鹿有点晕眩,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三月的天气,加上降温下雨,又仿佛一朝回到了冬季。风吹在脸上割得肉疼,裸露在外的手指都被冻得没了知觉,邢白鹿稍微弯了弯手指,僵疼僵疼的。
不过,疼痛倒是令他的意识回转了些许,眼前不远处是个崭新的墓碑。
墓碑上贴着妈妈李舒妍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笑颜如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后来很多年,父母的老友见到他,都要感叹一句和他妈妈长得太像了。
邢远霖背对着众人站在前头,他独自撑着伞,一动不动看着面前崭新的墓碑。大雨打湿了他的肩膀,他的后背甚至湿了大片,他仿佛全然没有觉察到,就这么一动不动站着。
那时邢白鹿总觉得爸爸对妈妈不够关心,又因为看到过爸爸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过,妈妈死后,他们父子的关系跌至谷底。
大约就是从这一天起,他再没给过邢远霖好脸色。
头顶突然亮起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龙山公墓,来吊唁的人吓得不轻,有惊叫离场的,也有吓蹲在地上的。
周围脚步声凌乱,邢白鹿被迫被人推着往前走了一步,大约是妈妈刚过世,这个时候的自己哭得有些脱力,他的腿脚完全提不起半分力气,头也昏沉得厉害,眼睛肿得有些睁不开。
这一推,他直接往前扑去。
“小鹿!”
倒下的那个瞬间,邢白鹿隐约看见爸爸邢远霖丢了手中的伞,疾步冲过来试图要接住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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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白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又梦到了陆明嘉。
那天他急着去找陆明嘉,他公寓楼的电梯恰巧都不在一楼,邢白鹿干脆推开了安全通道走的楼梯。
陆明嘉住七楼,邢白鹿在六楼平台就听到了上面楼道陆明嘉的声音,接着他就看到了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死党张青柚告诉过他陆明嘉是个直的,他喜欢女人,邢白鹿从来就没有信过。
陆明嘉明明说过喜欢他的!
他听到陆明嘉对那个女人说:“你别瞎想,我是不可能和邢白鹿在一起的!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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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白鹿猛地惊醒过来,噩梦令他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
他没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只记得她的右手手腕处有个纹身,是两颗爱心被丘比特箭串了起来的图案。
陆明嘉的声音仍在耳畔:“我对他好那都是有别的原因的,我现在不能跟他摊牌是因为我新电影马上要上映了,他给这部电影投资了不少钱。哎呀,你别不信啊,我真的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告诉你吧,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五年前我骑电瓶车去送外卖摔了一跤的事吗?那天其实……”
邢白鹿听到陆明嘉前面一半话就气得不行,就想直接上去质问,现在想来,他其实应该好好听完的。
他侧身缓了许久才好受些,房间很熟悉,是邢家在御泷弯的那栋别墅。床头柜上的手机也不是最新款的苹果,还是那部没有巴掌大的iPhone4.
他试图去拿手机,没抓稳,手机“砰”的砸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屏幕亮起,清楚显示——2010年3月11日。
不是2015年,他、他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