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招叫以退为进，高不高？”

夜色深黑，唯有教学楼某间办公室灯火通明。顾星野一条长腿勾着桌脚，身体往后仰，和翘起的椅子脚正好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他扬起下巴，挑眉问坐在他身后工位上的裴时清，满脸都写着三个大字：求表扬。

在他面前悬浮着一块虚拟屏幕，画面中投放的正是演练场的实时监控。

只见几个人影鬼鬼祟祟摸进演练场，一路摸到待机状态的机甲旁边，窸窸窣窣地在讨论怎么开机。

一眼看过去好几个白天站出来的刺头，褚练佘也在其中，监控实时将收录的声音也传到了办公室。

“妈的那个小白脸Omega都能操作，凭什么我们Alpha不能？老子丢不起这个脸。”

“哼，等我会开机甲了吊打他们。”

“你们上不上，不上让我来，别磨叽，一会大魔头发现了……”

“我们回去吧，私自启动机甲是要受处罚的，这么晚了不安全。”也有人低声反驳，拉了拉褚练佘的衣袖。

褚练佘搂上他的肩膀，调笑道：“洛华你娘们唧唧个什么劲，快上去！”

洛华带着哭腔：“我们明天……明天吧，向顾教官申请，他会……会答应的……”

褚练佘声音沉下，带着威胁意味：“别废话，你上不上？”

四周传来一阵哄笑，洛华战战兢兢爬上了机甲。

裴时清皱眉，这个洛华什么时候和褚练佘一帮人混到了一起？

念头只闪过一瞬，裴时清心想明天找个时间问问，手下不停继续在速算本上写写画画：“人在被刺激后总能生出庞大却短暂的力量，自以为凭靠这点力量能改变自己，改变世界，却往往折在了第一步。”

勇气不难得，难得的是永不泄气。

顾星野嘴角的笑敛了些，他关闭屏幕，突然走到裴时清的身后，低头凑到他耳边说：“那裴教授你走到了哪一步呢？”

裴时清往旁边一仰，仰头古怪地看着他。

顾星野弯腰看着他，眉峰微挑，一只手撑在椅背上，一只手撑在扶手上，有种将他大半个人都圈进怀里的感觉。

裴时清猛地站起，顾星野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一仰，站直了身体，给他让出了一定的空间。

“我能力平庸，只能在这个末流学院待着，还不够说明一切么？”裴时清不动声色的呼吸了一把重新变得清爽的空气，装作关闭速写本的样子，心想这小王八蛋句句都是试探，并且每次都能精准地踩中他的雷点，真够难缠的。

顾星野余光早就瞥见了他速写本上列的数式，托他的死党——人称速算天才蒂克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福，记住了几个常用的公式。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那是只有在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专家才会研究的东西。

而速算本上更多的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公式。

他略略扫了一眼，旋即毫无预兆地将裴时清的手按住了。

裴时清抬眼看他，一句“又怎么——”还没说完，就感觉顾星野的手掌从他手背上摩挲而过，飞快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不等他有所反应便收回，一本正经地说：“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裴时清低头看向自己，被顾星野撩开的衬衣袖口松垮地挽着，露出一小截手腕，腕骨薄而精致，皮肤冷霜似的白，好似轻轻一折便会碎了。

顾星野追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底兴味浓烈，那晚就是这双手在极短的时间内放倒了七八个正在发情期的Alpha，快到连他都没看清使用了什么武器。

这样的人才不该屈居在图兰星籍籍无名十年之久。

裴时清放下袖子，再抬眼时唇角已抿成笔直的一条线：“顾星野，窥探别人的隐私，有意思吗？”

顾星野似乎没想到他会把话挑明白了讲，愣了一下的工夫就被推开，裴大教授留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又生气了。

*

兰卡小镇的深夜一如既往地寂静，昏黄的路灯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黄色的光圈，人行走在其中忽隐忽现，宛如鬼魅穿行人间。

褚练佘和几个同学从演练场出来，勾肩搭背地往回走，满大街都回荡着他们的豪言壮语。

穿过这条小巷，就能抄近路回宿舍了。

谁也没发现一条影子避开所有光晕，在黑暗中悄悄缀上了他们。

“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