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主子最是铁石心肠了,毕竟只是一纸荒唐的婚约,又时隔多年,少时的情谊应该也不在了吧,而且,小世子现在的处境如何大家心里都明白,谁去淌这一滩浑水,都得惹一身污浊,别想落个好。
但突然赵棣说了一句,“不得不见。”
知南都愣住了,不是不见或者可见,而是不得不见?
看向赵棣,只见赵棣正看着手上的拜帖。
知南问道,“主子?”
赵棣将拜帖递给了知南。
知南看了一眼,拜帖上面的字并不多,但他看明白了,心里巨震。
是关于救济难民的事情。
他们主子身份特殊,这次南离夺了北凉洵州六地,恐怕会被朝上那些心有怨气或者心有不轨之人故意拿此事针对牵连。
所以他们主子先发制人,在难民未涌入凉京前,就去各地购买了不少粮食以安抚难民。
果不其然,难民涌来的时候,凉京粮价暴涨,他们提前购买的粮食就起作用了。
这当是功劳才对,也可以用此来解决朝上那些大臣的刁难。
但拜帖上却用简简单单的几行字,指出了其中的弊端。
第一,难民不断涌来,人数众多,比灾年更甚,哪怕倾他燕王府全力,也根本救济不过来。
现在燕王府大举施粥,表面上得了不少名声,但等燕王府再无余力的时候,面对不断涌来的难民当如何?
要知道斗米恩担米仇,那时候的难民恐怕未必会感恩,而是想着,为什么面对先前到来的难民能不计得失的施粥,到了他们后来这些就没有粥可以喝了?
难民中绝对有一部分应该是听到燕王府在施粥,所以才赶来凉京的,这一部分人却什么也没得到,恐怕心里多少会有些想法。
人心复杂,他们是不会考虑燕王府施粥了多久,消耗了多少,他们只会想着他们来了,却没了粥喝。
第二,若是燕王府能有那个财力和人脉购买到足够的粮食救济难民,难民自然心怀感激。
但这样的话问题更大,燕王府如此财力和人脉,朝中大臣会怎么想?甚至圣人会怎么想?
知南皱眉,“难道我们施粥还施错了?”
几行字,也让人看到了其中的危机。
明明是为了避免危机,怎么感觉又在招惹更大的麻烦上身。
赵棣起身,“去见见他。”
“他让我主动见他,定是心中有了把握。”
知南:“……”
他们主子在说笑不成?
小世子才从南离逃回来,镇北王府也江河日下,不再是二十年前,没了多少影响力,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等连朝廷都未必能解决的事情?
莫少珩和南一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不多时,燕王府中有人被簇拥着走了出来。
南一惊讶道,“还真亲自出来见我们,北凉的皇室这般平易近人?”
周围也有些轰动,别看临江仙有了些名声,但也只能算名士中一人,而皇室尊贵,哪可能屈尊降贵亲自出来的。
也就这么一会儿,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还有不少闻讯之人正在赶来,恐怕这巷子要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莫少珩将马车的帘子掀起一个小角,看了出去:“……”
这一看也是一愣,当年干瘪的小豆丁大变样了。
身材修长,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板挺拔得跟一柄剑,举止之间,流露着皇室的尊贵之气,如同鹤立鸡群。
差点没认出来,要说这人以前经常“小媳妇小媳妇”的叫,莫少珩自己都不信。
这就是男孩变成男人的差别吗?果然干瘪的小孩也有可能成为潜力股啊,倒是不能在用以前看待小屁孩的目光看待对方了。
十年,小屁孩都变成了成熟英俊的大人了,莫少珩这才有些感触,他离开这里十年了。
不过对方脸上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
赵棣被簇拥着走了过来,站在了马车前。
莫少珩的声音也从马车上传了出来,“今日路过城门,得闻洵州难民不断涌来凉京。”
“又见殿下的人在施粥,作为北凉人,我亦想献上一点绵薄之力。”
关于刚才拜帖上燕王府施粥的弊端,莫少珩一点没提,而是说被燕王府施粥的举动感动,又身为北凉人,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当真是忧国忧民。
果然,声音一出,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心中竟不约而同出现一个奇妙的想法。
临江仙四战南离名士为他们北凉人面上争了光,如今又忧心颠沛流离的难民,来燕王面前献策,品行之高洁犹如高山流水,让人肃然起敬。
不由得同时又想到了资敌卖国的莫少珩,简直就如同阴阳的两面,对比性太强了。
这世上怎么就有如此品德相反的两人。
只是,救济难民这等事,仅凭临江仙一人,又如何解决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