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怿心对李嬷嬷点了点头,起身就着边上的铜镜照了两下,刚确保无误后,外面便传了话进来说大礼开始了,沈怿心点头,轻轻拍了拍沈明玉的手以示安慰,转身走了出去,她今日是明玉的赞者,所以得比明玉先出去。 从东厅堂出来后穿过一道不长的连廊便到了正厅,沈怿心神色恬静,脚下的步伐端庄稳重,一步步向前直至跨过正厅的门槛,深色褙子的衣摆被微风吹过轻轻扬起了一角,淡如清芙。 沈怿心能感受到观礼席上宾客的视线聚集而来,不过她没有沈明玉的那些紧张无措,只是坦然的弯了弯唇角,走到铜盥前净了手,而后站立在正厅的西阶上。 主宾位一向是要客就坐的位置,沈怿心的视线慢慢扫过其中,所及之处并没有看到凌桓的身影,不由舒了口气,看来这一世沈家一样没有恭请凌桓,凌桓也没有贸然现身的打算。只不过如此一来,凌桓出现在沈家家庙的目的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就在沈怿心要收回视线时,不期然间撞上了凌宸沉静的眼神,沈怿心心中一慌,暗道糟糕,自己方才只顾着看凌桓在不在主宾位,竟把这位九王爷给忘了,凌宸名义上是与荣太妃一道前来的,怎么可能不在席中,沈怿心躲闪着收回了视线,垂眸紧盯着自己的鞋面,不再去想今日前来的宾客。 待沈明玉行过揖礼面向正西方跪坐在席上后,沈怿心走过去替她梳发,不过双鬟髻早就已经被嬷嬷们梳好了,沈怿心只需要简单的做一番动作便好。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沈怿心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跟着自己移动,怎么也甩不开。烦躁下连带着手边的动作也慢了几分,好在没有弄乱明玉的发髻。 沈怿心把手中的白玉梳子放在竹席的南面后就退到了一边,抬眼去寻方才到底是什么人在盯着自己时,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奇怪的目光,等沈怿心再朝沈明玉看去,她已经转向正东方坐下了。 荣太妃从有司那里接过了罗帕和发笄,走到沈明玉的面前,带着慈爱的目光,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语毕,轻柔的把发笄插入沈明玉的发丝中,这便是初加了。 沈怿心走回沈明玉的身旁,象征性的替她正了正发笄,而后扶着沈明玉起身,接受完宾客的作揖祝贺后转往东厅堂去。 等两人出了宾客的视线,沈明玉迫不及待的摸了摸头上刚刚插好的发笄,一脸兴奋藏都藏不住了,“二姐姐,我插笄的样子好不好看?” 沈怿心认真看了她一眼,而后笑道:“明玉好看的很。”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东厅堂,沈怿心取了那套素衣襦裙交给凑在铜镜旁的沈明玉,催促道:“快别看了,赶紧换上这些衣裳,别让太妃等急了。” “知道啦。”沈明玉甜滋滋的应了句。 换好素衣襦裙后,两人重新回到了正厅,沈明玉向自己的父母行了拜礼,以示感谢养育之恩,一拜结束。 二加时,便是去发笄簪发钗,荣太妃吟颂祝辞的声音依旧温和,“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沈明玉低眉垂首乖巧的听着。 不过沈怿心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荣太妃的祝词上,因为等会儿二加过后,沈明玉就要回东厅堂换上那套曲裾深衣了。方才她陪着沈明玉换那套素衣襦裙时,云舒已经给她使了眼色,告诉她衣带已经修补好了,待会儿明玉换上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沈怿心还是想趁明玉二拜时试一试找出那个做手脚的人,她直觉认为那个主谋现在就在正厅之中。 二加结束,沈怿心陪着沈明玉回东厅堂换下襦裙,又替她细细穿好曲裾,把衣袖边角每一处都妥帖抹平,惹得沈明玉不解道:“二姐姐怎么突然这般严肃了?” 沈怿心手上系着衣带的动作没停,只轻轻巧巧的驳了回去,“我何时严肃了,不过是觉得谨慎些更好罢。” 沈明玉扭了扭身子,回过头对身后的沈怿心道:“才不是呢,二姐姐方才在正厅时就分明有些不开心,我瞧着可真切了。” 沈怿心止住沈明玉企图乱动的身子,抚好最后一处衣料后,才慢慢道:“你不好好听太妃吟诵祝词,瞧我做什么。” 沈明玉抿嘴讨好的笑了下,她才不会说那祝词生硬拗口,她听不下去呢。 沈怿心也没有再说,毕竟她的本意就是让明玉不要揪着她的神色不放,现在目的达到,曲裾深衣也换好了,两人沿着那条反复走了好几遍的连廊重新回到了正厅。 沈明玉行二拜之礼时,沈怿心顺着观礼席上的宾客一个个看过去,连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都没有放过,最后却并没有发觉有任何异常。沈家为沈明玉及笄之礼恭请的宾客本就不多,沈怿心来回看了两遍,还是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怀疑的方向错了? 沈怿心目光幽幽,瞥过候在角落里的几个小丫鬟,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她从前世起知道明玉的衣物被人动了手脚后就一直觉得这件事是有主谋的,动手之人也许会是沈家的一个家仆,但背后那位应该不是沈家的人。 可如果真的就只是沈家的一个下人做得呢,沈怿心微微蹙起了眉心,她前世会那样想是因为明玉几乎从不与人结仇,对下人们也都很好,她完全找不出有人想要害明玉的理由,不过现在想来,也许她的这个小妹妹在无意间得罪了什么小人也说不定。 一心想着曲裾衣带这件事的沈怿心并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的表情正完完全全落在了凌宸的眼里,对方看见她蹙起的眉心,目光暗了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