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阳公主生辰宴。
女眷们被安排在后院,饮宴尚未开始,小姐夫人们三三两两结伴,在花园中游玩,谈论的不过是胭脂首饰之类的,大多不过互相攀比,谁的衣料更名贵,谁的胭脂水粉是京中独有。聊到最后,谁也不服谁,碍于身份,也不能撕破脸,只好你一句,我一句地夹枪带棒。
元秋甚少出席这样的宴会,若不是陆继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到,估计这个时候,她还窝在素心阁看卷宗。在人群中待了一会,实在无趣,独自到了园中假山上的凉亭中,迎着风看风景。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啊?”
元秋回头看去,会心一笑:“崔小姐不也是一个人吗?”
崔清雅和元秋并肩而立,顺着她的目光,也看着满园的“人比花娇”。
“每次宴席都是这样,有什么趣,如果不是家中父母硬让来,说要和世家小姐们多走动,联络感情。自家的姐妹都有嫡庶之分,没有多少真情,和她们又能有几分?我倒是很羡慕你,自由自在!”
“不过是因缘际会罢。”
“啪~”一声清脆的鞭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紧接着,一声、两声、三声……伴随着的,还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和求饶的声音。
崔清雅皱眉:“长阳公主的大好日子,怎么有人敢动用私刑?”
元秋心中疑惑:这样的日子里,这不是触公主的霉头吗?是谁这样胆大包天?
“走!我们去看看!”
“别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崔清雅闻言,双手抓住元秋的手腕。
“放心,我们就远远看一眼!”元秋轻轻拍了拍崔清雅的手,以示安慰:“如果你实在害怕,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崔清雅面露难色,正犹豫不决,看元秋动身欲行,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和你一起去!你答应我,就远远看一眼!”
……
两人循声而去,一路来到后院。鞭子的声音,求饶声越来越清晰。
庭院中,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正双膝跪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一个婢女正举着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他单薄的背上,道道血痕交错的印在雪白的袍子上,狰狞可怖。被打的男子紧咬牙关,尽管嘴角已经渗出血丝,也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
他的身前跪着约七八个男子,纷纷磕头为正受罚的人求情。
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被下人簇拥着,慵懒地坐在一旁,正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跪着的男子手法,傲慢的眼神给人居高临下的威严,眼前匍匐在地的人,仿佛是一群供她赏玩的宠物。那不可一世的神色,京中只有一人——长阳公主。
元秋没有留意到,看清楚被罚的男子的面容后,崔清雅神色大变。未等元秋有所行动,崔清雅就走向前去。
“你做什么?快回来!”元秋压低声音喊道。可是崔清雅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顾一切向前走着。元秋始料未及,方才还畏首畏尾的崔清雅,怎么突然变了性情?只好硬着头皮,也一起走去。
“住手!”崔清雅大喊道。
正在挥舞鞭子的婢女闻言,手中的鞭子在空中一顿,终于没有再次落到那男子的身上。
在场所有人纷纷向忽然闯进来的两人看去,神情惊愕。
“什么人,竟敢私闯公主府内院!”公主身侧一个婢女怒斥道。
崔清雅上前,微微蹲身行礼:“崔清雅见过长阳公主!”
“原来是崔家妹妹,那位妹妹是?”
元秋上前:“覃元秋见过长阳公主。”
“覃元秋?我知道你,你是父皇钦点的大理寺的女主事!宴席还未开始,两位到这后院来,可是我公主府招呼不周?”
“我两只是恰巧经过,听到此处有喧闹声,就过来看看,扰了公主清净,请公主恕罪!只是不知道这人是犯了什么错,让公主在这大好日子里动怒?”
未等长阳公主张口,一旁的婢女便接话:“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不过仗着公主高看一眼,就恃宠而骄,竟当着公主的面,断弦罢演,扫了公主的兴!”
元秋才看见,一架琴倒在了旁边的花丛中,琴弦被生生扯断,跪在地上的男子,一只手紧紧攥着,殷红的血正往下滴。
“白蕊不得无礼。怎么?覃主事这是要管本公主的家务事?”
“公主言重了,只是公主生辰,不宜见血,公主何不放了他,就当行善积德。”
长阳公主轻蔑一笑:“怪不得父皇如此看重你,覃主事真是巧舌如簧啊!这么一说,今日若不放他,倒是本公主不识大体了?”
“不过是一个蝼蚁不如的伶人,两位就如此大费周章,对本公主指指点点,简直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不把天家颜面放在眼里。”长阳公主阴鸷地看向面前的两个女子。
未等元秋出面周旋,崔清雅就抢在前面,将地上的男子扶起:“公主原来还知道天家颜面!皇上讲究仁礼,公主也应该遵循圣意,身体力行才对,如此滥用私刑,置陛下何境地,置天家颜面何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