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理解她的意思,只见老人站在雨中,仰着头,双手向上举起,任凭雨水砸在自己的脸上,再顺着皱纹滑落到头发上,最后滴落到地上。
无人敢上前打扰她,有人细声说着她是在等上天下达指令。
许久后她才开口道了一句:“献祭仪式提前到明日举行,河神大人已经忍无可忍了。”
由于她的举动过于怪异,没有任何人敢不信,村民们听闻后纷纷加快准备的速度,河神大人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已经统治了内心,就算姚凤梅说马上开始,他们也会照办。
因为没有再吃含药的馒头,姚桐皓醒来之后什么也没吃,体力已经透支了。他除了挥刀砍着柴房的木门外,也没有别的动作,每一刀都格外用力,可木门却牢固的没有什么变化。
所幸的是他的父母也忙着准备婚礼的事情,无暇顾及他的举动,只要不在晚上动手,便不会被人发现。
献祭仪式的前一晚,姚凤梅还专门跑到姚桐皓被关押的柴房外,转告他仪式提前这个消息。
姚桐皓此时只恨与她还相隔着一扇门,不然他非得把这钝刀砸到姚凤梅脸上。
“不要挣扎了,就算能从这逃出来,凭你一人之力又能改变什么?这姚若翎如今被这么多人守着,你能带她突破重围么?何况她心里念着的爹,还在咱们手里,她考虑到这点,也不会跟你走的。”姚凤梅也算苦口婆心,劝他省点力气。
“若是真有神明,真该把你们都送进地狱!”姚桐皓咬牙切齿地道,手中的砍刀重重地砸在门缝上,露出了半截在房门外。
“嗐,看来你也是个不听劝的人。不过看样子也差不多要出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姚凤梅丝毫不感到害怕,反倒是冷嘲热讽了一番。
当晚,姚若翎便换好了嫁衣,姚凤梅众人一直在她面前念叨着唱着一些她听不懂的咒文或是经文,而后又在她身上撒了酒、米、豆子。
姚若翎只是看着她们,没有任何闪躲。
又是上香,又是烧纸,房内乌烟瘴气让人睁不开眼睛,还会给人一种自己在梦里的错觉。
“在河神处一定要记得提拔咱们姚村,让他保佑姚村风调雨顺,村民身体健康。”
“村里的人是信赖你才会让你担任这殊荣,你要心怀感恩地接受神明的爱,不可有异心!”
“若是惹得河神大人愤怒,就千万不要暴露姚村的位置与信息,不要再让水患愈加强烈了…”
妇人们絮絮叨叨地在姚若翎跟前握着她的手跪着道,并往她的精致的嫁衣上塞了各种各样的符文,首饰。
尽管心中全是厌恶,但已经无所谓了。姚若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脸,直到姚青出现了,她才有了一点触动。
姚青跪着的时候泣不成声,也只有她一人是落了泪的。她对姚若翎实在是愧疚,但她更恨自己在得救后心生的喜悦,她对自己剥夺了姚若翎的人生这一事实感到厌恶。
如果没有姚若翎,坐在这里任人摆布的就是自己。她试问是自己没有勇气的,更做不到毫无波澜地坐在这,听着这些话来迎接自己的死亡。
“对不起…”姚青的声音非常小,双眼朦胧的视线在烟雾中更是显得模糊不清,她看不见姚若翎的表情,或是说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姚若翎。
“……”
姚若翎听说过原本被选中的河神新娘是姚青,她也自认为自己没有伟大到能跟她说出没关系,可看着姚青瑟瑟发抖的身子,她却心生理解。
“照顾好我爹。”
被他人寄予厚望的女孩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姚青抬眼看着她,双目中带着些许诧异,她从来没跟姚若翎说过话,原来姚若翎的声音是这样的,如此轻柔,如此纯净。
“好。”她答应下来。
身后的人催促着姚青起开,姚青并没有向姚若翎许愿,反倒是聆听了她的愿望,在被拉开时,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姚若翎,说不出话。
各家各户的妇人都来到姚凤梅家中跟姚若翎下跪许愿,说是带着村民们的祝福登上神明之妻的宝座,其实只是在宣泄自己的诉求以及消减自己的良心不安而已。
临近天亮,她才听完所有人的话,她的嫁衣中也不知揣着多少张字条以及首饰了。
在摇曳的烛光下,姚凤梅按着她喝下了领神酒,这也是她第一次喝酒,她只觉得酒很难喝。
很快她就陷入了沉睡,她明白,自己迎来终点了。
爹,恕女儿不能尽孝。
娘,女儿来找你了。
再次醒来时,姚若翎已经迷糊地站在了悬崖边,不是身后的绳子被人拎着的话,恐怕她早就掉下去了。她低着头,意外的发现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竟然挂在嫁衣的腰侧。
姚桐皓也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才从柴房中逃出来了,可距献祭仪式的现场还有段距离。他吃力地迈开步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柴房与外面的暗亮差异让他头晕目眩,自己仅仅凭借着意志力在跑了。
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黏在衣服上,湿哒哒的触感提醒着他这就是现实,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只可惜,不是一切努力都能得到回报。正如姚凤梅所言,自己并不能带姚若翎突破重围。
目睹了姚若翎被推下后,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已经被淹没在绝望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