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次一个人来也破不了。
她没事可做,一无聊就开始分心——
一路出神分析着前面的胜雪白衣跟自己的白袍有什么相似之处,又有什么不同。
有道是神比神,气死神。
为什么同为白衣,气质偏偏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君山跟得七荤八素的,不知不觉就跟到了白鹤仙尊所居白鹤阁,见到了传说中的玲珑棋盘。
所谓玲珑棋盘,触目皆琳琅满玉,高贵清华,完美风雅而不显一丝俗气。
要说遗憾。
唯一的遗憾便是棋盘左上角那处碍人眼的裂痕。
……就像世间西子心疾一样让人抱憾,也让人惦记。
修这个棋盘,可比修碗的难度大多了。谢君山心里把握并不大。
到时候提点什么条件作为修好棋盘的报酬呢?是该问战星晚的事,还是先问黎黛的下落?
“白鹤仙尊可否告知于我,这个玲珑棋盘,因何原因裂了一块?”
“君山见笑了。”白鹤仙尊双眸微抬,继续解释道:“玲珑棋盘本是开天辟地之时留下来的上古神物,最是讲究平衡完美。机缘巧合之下我飞升后得到了这件宝物。”
“几千年前我因挚友下凡历劫一事,因为过于忧心而生了偏心。一时生了迷障……”
“不知道是不是我猜想的那样,玲珑棋盘可能忍受不了我这样的主人,求全抱屈。等我昨日拿出,准备今日与挚友下棋时,才发现了这道裂痕。”
“白鹤仙尊所说下凡历劫挚友与下棋的挚友可是一人?你的挚友是?”
白鹤仙尊莞尔一笑:“嗯,都是一人。也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战星晚。”
谢君山一颗心狂抖,答案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快地要呼之欲出了。
“你说他是下凡历劫?下的凡可是天心国?可黎黛说他是凡人,被宋风眠所害。宋风眠又说他造反之际飞升为仙?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战星晚的确是我上天庭唯一挚友。”
“他与我同是武神,只是仙界太平岁月里,没什么战事,我负责掌管画艺,他负责掌管星宿。”
怕谢君山没完全明白,白鹤仙尊继续补充道:
“跟中下天庭飞升为神仙就永世为神仙不同。上天庭背负的责任更重。是以上天庭每一个神仙,都会下凡历劫一次。”
白鹤仙尊轻声叹了口气,闪过一丝惆怅清冽的悲怆神色。
“这是生劫,也是死劫。”
“劫渡过了,回来则是修为臻至十方无穷天。”
“劫没渡过,便会羽化,就此从这世间彻底消失,就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是以为了仙界安全,一般上天庭的仙尊几乎都会选择平日深居不出,外界知道的信息越少越好。”
小奶猫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
嗯,这跟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倒是差不离。
谢君山依然有些不太明白:“那战星晚是怎么回事?他的劫是过了?还是没过?”
白鹤仙尊闻言,万年不变的笑意突然多了几分颓然:“算过了,也算没过。”
算过也算没过???
“啊?这是什么意思。”谢君山装不了话,直接问了出来。
“你知道战星晚的劫是什么吗?”
“难道……是宋风眠?”
“嗯,你果然玲珑聪慧。”
……宋风眠,确实是战星晚的劫。
白鹤仙尊如玉指尖轻轻划过棋盘上的裂缝。
“本来宋风眠的命数是不会遇到战星晚的。在龙窠寺那天,他无法忍受日后被侮辱的命运,选择在那棵红袍树边自缢,再因至纯之魂飞升成神。”
“但战星晚历劫一事,增加了宋风眠许多变数。”
“历劫的战星晚不知道这些,他救了宋风眠,给了宋风眠希望,也彻底改变了宋风眠的命数。”
幽幽叹气:“而战星晚凡世一世戎马倥偬,处处都在为宋风眠卖命奔波。”
他没法从对宋风眠的执着里跳脱出来,这个劫越陷越深。
包括传言战星晚造反那次,其实是事出紧急,他想早日回城带给宋风眠治病的神药,没有按章程报备。
上天庭以为,战星晚错在,他的职责理应是救天下,而不是治愈宋风眠一人。
时间越过越快,期限内历不过劫,战星晚就会死。
“我不忍心,也不愿意眼睁睁看他去死。”
“上天庭也不愿意看他去死,因为那个时候上天庭知道不久后将会有场大战。”
“仙界需要战星晚的力量……”
造化如此弄人,历历真相竟然是如此令人唏嘘!!!
谢君山背脊阵阵发凉。
“那,后来呢?”
白鹤仙尊表情一僵,沉声道:“嗯,历劫成功与否所需要面对的结果,永远是不可逆的,仙界也改变不了。”
但成功与否这件事上,上天庭头一回试图作了弊。
……而且偏偏还成了。
战星晚拿着神药外界传言造反的回程那天,是他渡劫的最后期限。
上天庭强制清除了他这段记忆,把他召回了上天庭。
“我虽然知道,但那次却没有阻拦。”
白鹤仙尊神色疲倦,眼底暗云堆积:“近年来,我却总是反思自己当初这样选择是错了。”
“他下凡历劫前最爱与我下棋。但回来后他虽然仍然天分充盈、心性洒落,却再也没碰过棋盘。”
“我在想,就算为了大局着想,我们当初是不是也不应该去剥夺他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
“抓黎黛认罪这事,想来是上天庭担心战星晚见到宋风眠时,恐想起来什么。要给天心一个交代,又不能让宋风眠真的在战星晚面前露面的可能。”
“毕竟这个劫不是他自己历的,上天庭不愿意撕破脸,把这样的丑事传出去。”
“担心战星晚知道真相后,生了逆心。”
“也担心宋风眠这样修为水准的精怪,知道后捅出滔天祸事……”
“那你为什么愿意把丑事传给我?”
“因为君山,你和他们不一样,和我也不一样。”白鹤仙尊低垂着眼睑,神色淡然坚定:“因为我想帮你。也因为……有些错误可能是没法修正的。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去改变仙界。”
哈???
谢君山一脸不可置信,颊上腾起绯云。这些不虞之誉从白鹤仙尊口里款款道出,真真叫人赧颜!
怀里的小奶猫同样不可置信,不断扭动圆滚滚的身子,不安分地挥了挥肉乎乎的粉嫩爪子以示存在感——
啥玩意儿?
就凭她?柔柔弱弱的嘤嘤怪!始乱终弃!胸无大志!
明明只有我这种能力者,才能改变仙界改变三界好吗?
你这个白衣话唠怪会不会也忒没有眼力劲了?
……
虽然因为白鹤仙尊的坦言,此行有太多意外收获。但谢君山没有忘记来这儿是因为白鹤仙尊所求之事。
谢君山翻来覆去看着那道碍眼的裂痕,面露难色,怏怏抱歉道:“白鹤仙尊,这个棋盘裂痕比较棘手,我从没见识过。以我之力,恐怕至少今天内没办法修好。”
白鹤仙尊没有意外。
“罢了,求全本来也是偏执苛责,我早应该想到的,不该生了妄心。棋盘的事先这样吧,不急。”
“对了,战星晚这是历劫回来后这么多年第一次赴我下棋之约,他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你想……见见他吗?
“如果不愿意……”
“你可以从阁里离开,一路我破了多处结界。你能走通,没有结界阻碍的地方,走到底,自然就会看到你想找的人。”
谢君山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过于震惊而沉不住气。
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过这茬——
我想找的人???
他难不成真的指的是黎黛?
不管了,路既然摆在面前——
那就先试试……
怀里的小奶猫慵懒地掀了下眼皮子。
没想到这个污糟的上天庭,还有白衣话唠怪这样另类的神仙。
有意思。
倒是有点东西!?
嗯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