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凉风来到陆绝山庄已经五年,她逐渐成长为一位娇俏的少女,陆行之对她的管教也越发严厉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凉风长得太过动人,唇红齿白淡扫蛾眉,一颦一笑皆是风景,和陆行之站在一起很是登对。 他当年的眼光的确不差,一切都在按照陆行之预想的方向去走。 不过……凉风觉得其实也算不上有多么严厉。 只是是不准出门而已,凉风在庄内还是能找到十分多有趣的事情的,她和绿葶顾莹逐渐熟悉,她们俩有时还会拉着凉风一同去看话本。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陆行之从来不带她离庄,她能活动的范围也只有这偌大的陆绝山庄而已。 更多时候除了练剑,她喜欢去后山捉蝴蝶玩,少女一派天真烂漫看得人艳羡不已。 有一次凉风看话本被陆行之给抓包了,看见里面的内容之后陆行之直接把那话本撕成了粉末,并且让她把风吟剑谱抄了二十遍,手都酸了。 体罚过后陆行之也只是揉着她的手,问她还敢不敢,凉风摇头道下次还敢。 陆行之点点头,凉风却在一旁偷笑,陆行之发觉被她钻了空子,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咸不淡,只是看着让人心里发慌。 这些年来她在陆行之的书房里把能看的书都看了个遍,他还教她练字,现在她一手小楷写得极是好看。 她越发活泼,与陆行之也越发亲密。 陆行之也随着她,只是对她的态度越来越纵容,庄内的众人都知晓了凉风的存在,对她的态度也逐渐恭敬起来,见到的人都叫一声“小姐”。 她是庄主旁边的人,陆绝山庄上下人等无人不知,不过却也被传了命令,不得与他人说起这女子,不知何意。 陆行之有时会出庄办事,凉风就在陆绝山庄的门口等他回来。有时一等就是一天,她只能回了东厢,一觉醒来后练完剑继续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陆行之的依赖感会这么强,可能只是因为他让她觉得很安心。 陆行之看见在门口等候的凉风几乎都是立马翻身下马,一把抱起她,训斥她为何又坐在地上,神情严肃但是动作却轻柔。 凉风也只是甜甜地窝在他怀里笑,说她想他。 只要在庄内,陆行之在哪凉风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哪,有时陆行之出庄她也只是叹一声气,然后眼巴巴的等他回来。 她的司马昭之心似乎都已经路人皆知了,但是她的庄主却还是像那高岭之花,丝毫不为所动。 陆行之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现在她还太小,不能入口而已。 “上次让你抄的那些杂闻都抄完了?”陆行之在书房这段时间积攒的一堆事物,快速批复,他空下来的时候无意问道。 凉风坐在他左边,看着他专心凝神的样子越发痴迷,陆行之处理公事从来都不避着她,是全然信任的样子。 阿言在旁边低垂着头,没敢看眼前的二人。 “杂闻都挺有趣的,感觉能见识到很多事情,比话本好看。”说完后凉风就抬手摸了摸陆行之耳后垂下的发,这段时间逐渐大胆起来,就算她有再逾越的动作陆行之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笑着看她。 可能是她分不清楚是微笑或者是冷笑,只要陆行之对着她笑了,凉风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 每次绿葶和顾莹听见凉风说陆行之对她很温柔的笑,她们都很难想象出庄主笑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平时陆行之都是冷漠坐在高位发号施令,他们遵循去做就是了,想看见陆行之笑还真是很难。 那时凉风得知庄主的笑脸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甜丝丝的。 凉风像是想起什么,问:“我最近在庄内感觉有些无聊,除了练剑便是抄书,庄主大人给我找点事做呀?” 陆行之没说话,看着手上的手札正凝神想着,凉风抿了抿唇,觉得被冷落了,她眼睛眨了眨,突然站起来道:“我去找绿葶玩了。” “站住。”陆行之终于开口,他放下手札,凉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只听他道:“胆子越发肥了,我没让你走你敢走?” 凉风眼神哀怨,走在他面前,俯下身把手放在书桌上抵着脑袋:“庄主不理我,我觉得无趣,不能找别人玩吗?” 这些年陆行之已经习惯了在庄内时身边有个小尾巴,有时凉风练剑他也会令人去把她叫到他身边来,让她寸步不离自己。 今天怎么转了性突然要走了? 陆行之站起来俯身靠近她,低声道:“那现在再给你加一条规矩,以后只要我在庄内,你就必须时刻跟着我,不准离我三米开外,被我发现一次你就举着剑深蹲一个时辰,发现两次就蹲两个时辰,以此类推,听明白了吗?” 他就连威胁人的样子都是那么好看。 “喔,明白了。”凉风看着陆行之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忍不住起身亲了陆行之的右脸一口,她咯咯的笑,似是奸计得逞一般,“庄主,还要我再近一点吗?” 陆行之突然就被凉风勾起了一股邪火,这几年他对她一直都很纵容,她也很乖,不会惹什么麻烦,唯一就是对他上下其手的次数多了些,他一直忍着没对她下手,她自己现在却是送上门来了? 女孩柔软的唇触在他的脸颊上,看着她逐渐成熟精致的脸,陆行之猛然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说要去找绿葶玩也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而已。 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该训她,手段都用到他这里来了? 陆行之忽的怒上心头,也不知道这股脾气从哪来的,或许是他不曾被人冒犯过,捏住凉风小巧的下巴,看着她突然变得惊恐的眼神。 凉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这几年陆行之从来都没有对她下过重手的,他把她的下巴捏得很疼,也不敢挣脱,她明白不应该耍这一下小性子的,她连忙道:“庄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错?你错在哪了?我怎么不知道。”陆行之气极反笑,眼色深沉,令人生畏。 陆行之对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殊不知这才是陆绝山庄陆大庄主本来的模样。 现下还有人私下传他严肃苛刻,没有人性,冷漠难以亲近。 凉风不语,她知道她离陆行之的距离很远,他现在是不是在告诉她,她不应该有过多肖想的? 陆行之这些年对她的纵容给了她一种幻觉,才使得她越来越大胆。 是不是因为当年她提的那一个要求,他只是在满足她的要求而已,对她……没有一点点情意? 凉风想问他,可是却不敢开口。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处于被动方,她必须要依靠着他,心下难过,悲伤从瞳孔中肆溢开来。 想起两年前,江南干旱,陆绝山庄手底下有人借着此次乱动想发不义之财,被陆行之发现之后直接命人砍去双手,在陆绝山庄门口跪了三天后不治身亡。 那时候他她才知道这个庄主究竟有多狠,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夜,她心里害怕。 那个人是陆绝山庄的管家,平时笑眯眯的,对她十分友好,她还听闻管家是一个十分简朴善良的人,在陆绝山庄待了有十几年了,陆行之对这样的老臣都能如此残忍,那对其他人呢? 人性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在利益面前其他皆为泡影,凉风想这个管家或许就是了。 后陆绝山庄开仓放粮,朝廷都做不到的事情陆行之却做了,结果那年江南百姓成功熬过了那一个令人难忘的夏季,次年雨水丰润,农物丰收,农民想把丰收的粮食还给陆行之,却被陆行之拒绝。 盛情难却,陆行之还是用低价收购了这些农民的粮。 江南民风淳朴,那时凉风对陆行之的好感又拉回来了一点,对他的伟岸感到无比崇拜,谁知他却说:“开仓放粮对我来说并无坏处,反正我的粮够多,我只是听了秦屿的话赔本赚名声而已,要不然今年如此上等的粮他们怎么肯低价卖给我?” 商人牟利,凉风心里却不知道什么感觉,只觉他无情。 可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唯独对她温柔以待,虽然对她的教导也十分严厉,但是凉风却还是忍不住的,动心了。 对她而言陆行之是她的保护伞,是她的一言堂,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依靠。 他教她练剑,教她写字,多年来的依赖变成情感,她越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只不过是亲了一下,突然生出这么多的感慨,凉风从心底里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见凉风久久不答,陆行之松开她。 凉风抬手摸了摸已经被陆行之掐青的下巴,低下头继续一声不吭。 空气仿佛凝滞,书房内的气氛压抑,陆行之沉默得有些可怕,阿言抬眼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下焦急。 他终是开口:“你不是说待在庄中无趣吗,那我给你找点事做。你去云常阁找绿里让他给你指派一个任务,任务做完了再回来见我。” 凉风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可置信,这几年年来她从未离过庄,现在她做错了事便要把她遣走吗? 不过她很快又想开了,陆行之说完成任务再回来,还是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 她轻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了一句:“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陆行之知道凉风一直都很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重新坐下,拿起笔低下头继续回复来往信件与手札。 一直不说话的阿言终是忍不住为凉风说了几句话:“庄主,若真是把凉风派到云常阁去,一场任务做下来怕是该心凉了吧。” “你什么意思?” 阿言听得出来陆行之声音中的不满,却硬着头皮继续道:“她是个善良孩子,一直为庄主做了许多,我们都看在眼里。庄主对她也是极为纵容的,既然无法接受这孩子的情,何不一开始就打消她的念头,却一直到现在才……” 陆行之摆手打断她,显然是不想再听。 “她只有经历过事情才知道自己离不开我。她不是想出去?那就让她见见世面,知道没有我在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陆行之没有想到凉风居然这么快就能懂得男女之情,他……本来想亲自教她的。 想起凉风之前看的那些话本,陆行之在心里又给顾莹记上了一笔。 阿言在旁边看着陆行之势在必得的模样,只觉得心惊。 如果说刚刚凉风使的是欲擒故纵的话,那陆行之的手段则是不知道比她高出了多少倍。 他究竟想要什么?阿言不知道,也不敢去猜。 “等下你去拿药膏给她擦上,刚刚我下手有点重。秦屿那边叫我去杭州谈一笔生意,凉风在庄内待了太久,该让她出去看看。我会尽快回来,绿里那边你也去提点一下。”陆行之合起书桌上的手札,即刻出去了。 阿言知道陆行之的心意,朝他福了一礼,拿了一盒上好的药膏去了东厢。 可是去了东厢却听得这里的侍女说凉风没回来,她只能在门口等了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