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肆州的地形,明显更适合柔然骑兵作战,按常理来说,阿那瓌应该把伏击地点定在肆州的九原城。那时候尔朱荣带着部曲走了大段的山路,人困马乏,估计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只不过,如果阿那瓌在那边埋伏,他能确保尔朱荣会追过去么?尔朱荣很有可能到了罗阴就打道回府了。
设置的陷阱再好,也要在猎物经常活动的区域布置!否则就只是感动猎人自己而已。阿那瓌的部署看似很多选项,实则只有一锤子买卖。
“绍宗,你带兵诱敌,诈败后,让士卒们将细软一路抛洒。迎敌的事情,我亲自出手。”
尔朱荣沉声说道。
这次出兵,从晋阳府库拿了不少财帛,就是等着这一刻。
“喏,末将这便去办。”
慕容绍宗拱手而去,带着一队步卒,便沿着山路前行。尔朱荣只领着两千精骑矗立原地不动,眯着双眼观察山道方向的情况。他的视线被起伏的山路所遮挡,只看得到很少的一段。
因此这个山谷,就好像吞噬人命的巨兽张开大嘴一般,让人心里发毛。
尔朱荣随即命精骑埋伏在山道入口旁边的山坡上,居高临下观察下面的局势。
“阿那瓌,比之当年葛荣如何?”
骑在马上看着山坡下萧索的道路,那里连一课树苗都没有,尔朱荣一个人轻声叹息道,他在寻找当年击败葛荣时的那种感觉。
那是面对疾风,惊涛骇浪拍脸而来,却能举重若轻,一切尽在掌控!
那时候,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数千兵马击败数十万人的葛荣大军,那是他军事生涯的巅峰之作,永生难忘。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当年的金戈铁马,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杀呀!”
远处隐隐传来喊杀声。
尔朱荣明白,这是慕容绍宗诱敌成功,正在假装与敌军鏖战。
柔然人似乎不怎么沉得住气!
不过尔朱荣依然沉得住气,当初他与柔然骑兵打过很多交道,这些人是什么战斗力,尔朱荣心中很明白。打顺风仗的时候还能咋咋呼呼的一窝蜂冲上去,一旦败退,便会兵败如山倒!
地上有雪没有烟尘,很考验将领的观察能力与临阵经验。尔朱荣听到大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知道慕容绍宗诱敌成功了,心中稍安。
不一会,慕容绍宗打头,带着几十个骑兵后发先至跑到了败军最前面,后面的步卒已经将兵器全扔在路边,跑得飞快。在他们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柔然人!
步卒与骑兵都有!来势汹汹!
因为缺粮,柔然人杀了不少马匹,另外还要分出马匹去驮运辎重,有些人从骑兵变成了步卒也是常事。这一点,早就在尔朱荣意料之中!
慕容绍宗身边的掌旗官打出一面红旗,那正是伏兵发动总攻的信号!
“开始吧!全军出击!”
尔朱荣果断下令道。
呜!呜!呜!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两千精骑依次从山坡上往下冲,借着高地势带来的冲击力,如同一把匕首,插入到正在追击的柔然人队伍当中!本身就松散的步骑混合队列,在追击的过程中没有任何防备,根本挡不住成建制冲击的精骑,这些人瞬间就人仰马翻!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骑在马上的尔朱荣,觉得自己年轻时的激情又回到了身上。他拔出腰间横刀,指着山谷前方大喊道:“杀!”
山路不好走,高低起伏。但尔朱荣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现在他麾下的部曲气势如虹,正是一鼓作气破敌的时候!
打仗打的就是气势,没有气势,几十万兵马也跟羊群一样不堪一击!有了气势,哪怕一千精骑也能逆转乾坤!
山路上到处都是开小差捡财帛的柔然士卒,看到尔朱荣带着骑兵冲了过来,如同躲避山洪一般四散奔逃。但这起伏的官道毕竟不是在爬山,不是羊肠小道。
马儿费力,人跑也是一样费力。很快,这些人便像麦田里的麦子一般被撂倒。
尔朱荣一口气追了十多里地,却没有发现阿那瓌的本部人马旗帜,只得带着精骑悻悻折返。等他回到罗阴废城的时候,慕容绍宗正在指挥士卒们清点战果。
诱敌之后,慕容绍宗亦是派本部人马在后面跟尔朱荣打配合,帮忙将敌军漏网之鱼抓捕砍杀。
“主公,战况如何?”
慕容绍宗浑身是血,也顾不得擦洗,看到尔朱荣过来,便拱手行礼问道。
“阿那瓌比泥鳅还滑,居然让他给跑了。”
尔朱荣不无遗憾的说道。
“穷寇莫追,如今已经狠狠扎了阿那瓌一刀,想来他这两年都不会光顾晋阳了,主公此战神勇,不减当年风采。”
慕容绍宗恭维道,这话让尔朱荣很是受用。
“这便折返回晋阳吧,如今并州局势诡谲,早些回晋阳为好。”
尔朱荣微微点头说道。
打败柔然人,收缴了部分被抢来的财帛,只能说稳固了晋阳的防御,稳固了下属的人心,只是保底而已,还远远谈不上“大获全胜”。
正在这时,远方一骑飞驰而来,见到尔朱荣就单膝下跪哭诉道:“主公,可朱浑元反叛,已经控制了晋阳城!”
此人乃是慕容绍宗家的亲信家将,慕容绍宗连忙将其扶起来,一脸惊愕询问道:“你快快讲来!”
“主公!可朱浑元半夜趁着众人不备,发动兵变,属下冒死突围前来通知将军,速速回转晋阳!尔朱氏众子弟皆已被可朱浑元杀死,请主公带兵速速回转晋阳啊!”
那人跪地哭诉道。
听到这话,尔朱荣双目一黑,气急攻心之下,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