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白太高估了自己的臂力。
见人摔倒去扶一把,是他下意识的反应。然而舒绿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不算轻,林知白即使抓住他,也不可能把他拉上来。
场面开始有些混乱,原本下台的学员中,爆发出几声惊呼。
林知白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滑步,扯住了舒绿的腰带,这个动作虽然没法把舒绿拉回来,空中停滞的几秒却足以让他调整后脑着地的姿态,改为双脚向下。伴随着一阵眩晕和胳膊的剧痛,林知白不自觉松开手,他听见舒绿落地的声音。
“你有没有事?受伤了吗?”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围观人员蜂拥而至。舒绿颤巍巍站起来,紧接着又脸色煞白地一屁股坐下。
舒绿好歹有数年的舞蹈基础,三米舞台下也设置了软垫,双脚落地后,除了心有余悸,身上其实并没有擦伤。
他的所作所为,不是出于惊吓,而是下意识地想要装可怜。
他得变成这场舞台事故的受害者。
只要他够委屈,就没人在乎这件事是不是他自己惹出来的。
“你快去后台休息,今天别再彩排了……”
耳畔充斥着旁人关心舒绿的话语,林知白瘫坐在高台边缘,神情恍惚,他张望着,想看看舒绿有没有受伤。
他的脚踝很痛,好像扭伤了。
但是没人管他。
林知白向来营养不好,参加节目以来,出于压力和高强度训练,低血糖的毛病越发严重。在一个地方蹲久了,或者突然从床上坐起,都会头晕眼花好一阵。
“知白,知白。”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叫他。
“你快下来,从前面的台阶。”
林知白颤颤巍巍想起身,脚上的剧痛却刺得他直皱眉。
一阵眩晕后,他两眼一黑,直勾勾向前倒去。
前方是三米高台。
……
林知白坐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在海边的别墅前,躺在金色沙滩上,夜风微醺,他抱着吉他,一边唱歌,一边用晒成古铜色的脚趾拨弄地上的贝壳。
这是几年前,他离开小镇时,构想出自己飞黄腾达后的未来。
“然而帝都根本没有海。”林知白第一次把这个梦想告诉洛远川时,两人都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后者没事就爱两手一摊,撅着嘴巴跟林知白抬杠,变着法子泼林知白冷水,就想看他生气。
“是吗?那真可惜。”林知白脾气温顺,从来不跟叛逆的小弟弟争吵,见他固执,不气反笑:“我还指望我俩一起呢,你来海边找我,我陪你弹琴喝酒。”
“没、没有也没关系。”
“嗯?”
“我说!帝都没有海也没关系!”洛远川轻哼一声,黑曜石般的眼睛故意瞥向别处:“等我得了世界大奖,就在帝都郊区买个别墅,修大游泳池,旁边整个沙滩。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玩。”
“噗呲。”林知白捂嘴一笑:“行,那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梦想虽好,林知白从没敢奢望实现的那天。
林知白不敢想的事儿,洛远川却敢不顾一切向其努力。
他也做到了。多个奖项傍身,花钱在帝都郊外买了豪宅,至于沙滩和游泳池,他在等林知白,等林知白和他一起完成它们,再听他唱歌,陪他喝酒。
半梦半醒之间,林知白察觉到身下一片柔软。
空气中弥漫着红茶香,身边有人在轻声交谈。
“洛总,节目组那边都谈好了,这段彩排不会剪进去。”
“嗯,现场的工作人员和训练生都交代过了吗?”
“交代清楚了,没人拍照。工作室那边会盯紧各大媒体,一旦有人爆料相关话题,我们会立刻封掉。”
“那行。”他沉思了半晌,轻呷一口红茶,继续轻声道:“还有舒绿那边,不必要的镜头别留。”
林知白迷迷糊糊挣开眼睛,只见四周灯光昏暗,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洛远川正坐在床边,和他交谈的中年男人林知白在公司见过,应该是洛远川的秘书。
洛远川既是艺人,也是星芒娱乐的总裁,身边经纪人和秘书助理加起来有好几个,林知白分不清他们分别是做什么的。不过眼前这个他见过很多次,大概是帮洛远川处理私人事务的大哥。
这是在哪?他们在说什么?
潜意识里觉得偷听不太好,但林知白依旧按耐不住好奇,被子将他的脸遮住一半,他把眼睛重新闭上,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听见洛远川刚提的要求,秘书先生眉头皱起:
“舒绿毕竟是大橘娱乐的种子选手,初舞台表现也挺好,要是镜头不够,他们公司肯定会跟节目组闹。”
“那就剪他们组内镜头,和林知白不要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