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白对自己的vocal能力很有逼数。

他的音准、音域、节奏感都很不错，但是音色本身偏向清澈温柔，缺乏爆发力，唱抒情安静的歌曲很占优势，但不够燃、炸，在live场合和节奏热烈的歌曲中，就很不吃香。

林知白专注于搞唱作，习惯于默默付出，当年Epoch真正的主唱是洛远川，团歌也是为他而写的。洛远川音域广、高音强、音色很绝，林知白在创作这首歌时，也是为了发挥他的优势。

但是换作林知白本人来唱，表现就没有那么震撼了。

他不想唱这首歌，特别是在洛远川面前。

但是此刻，叫何颂的少年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似乎正等着看他出丑。

林知白低头，清了清嗓子。

双眼紧闭，歌词和曲调浮现脑海。

对于一个创作人而言，自己真情实感写下来的东西，早已化成烙印。林知白不需要刻意去想，也不拘泥于太多技巧，声音自然而然流出。

从小城初到乍来的少年，把小工作室当成全球最火的大公司。

五个男孩住在上床下桌的破烂宿舍，练习室的墙到了梅雨季节便总掉灰。

某次接商演的时候，洛远川紧张地忘了词，林知白接上了那句，事后青涩的少年向他羞怯道歉。

在某个小糊节目的角落里，观众席最后一排，林知白第一次看见有人举他的灯牌，那个女孩身穿灰色外套扎着麻花辫，她呼喊他名字的模样陪着他走过在帝都的日日夜夜。

Epoch的意思是纪元。

他们也曾想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新纪元。

后来，脑海里只剩下出租屋里的阴暗，洛远川爆红后一走了之，小酒馆的夜长，乒呤乓啷，玻璃和梦想碎了一地。

最后那个高音，热烈中带着几分空虚，尾音拖得很长，意犹未尽。

乐声停，林知白唱罢睁眼，对上洛远川深邃的眸子。

都过去了。

……

“太强了！太强了！”沉默两秒后，许星泽率先站起来鼓掌:“我说不清好在哪里，反正就是，音色戳我，而且很有感情，温柔但不做作。”

许星泽自己是个唱民谣的低音炮，他们这行，见了太多的无病呻吟，林知白在歌曲中对情感的处理，让他听着非常舒服。

“谢谢。”林知白再度与他握手，诚恳道。

洛远川从电子琴椅上站起，递来一瓶矿泉水，林知白没和他客气，立刻喝下一大口，他刚刚情绪太投入了，需要缓缓。

“怎么样？”洛远川说，看向何颂。

林知白跟着一起等待他的回答。他很好奇，自己刚才的表现，能不能让这位小少爷满意。

何颂应该觉得还不错，不然他根本不会听林知白唱完。但他依旧眉头紧锁，薄唇抿着，似乎仍有所不满。

“你学过乐理知识吗？”

“自学过一些。”林知白如实回答。

他确实不是科班出身，没有经过系统化的乐理知识学习。但是这些年来书看了不少，基本的调式和音阶都有掌握，写歌时也从不只凭感觉胡诌。

“你后半段用了多利亚调式？”

“是。”

“不对。”

“诶？”

“特征音不对。”何颂甩手将略长的头发扎成一个揪，来到电子琴旁，弹出曲中一段:“这里你连用了升4和7作为偏音，这是民族调式的写法，在强调音级的西方调式中不该这么用。”

“啊，这里。”林知白慌忙解释道:“这个地方有个感情上的加重，当时的心情是渲染团队的坚定和团结，想要和前面的低沉形成对比，所以……”

“感情加重吗？我没听出来。”何颂打断道:“你这首歌写得很不专业。”

“我……”林知白想解释自己没有不专业，但要开口时又有点语塞，或许他刚才的表现，确实没有展现出这首歌应有的面貌。

何颂高傲地扬着头，怡然自得。

“何颂。”半晌，洛远川开口:“你写歌的时候在想什么？”

何颂原本覆着手，正指望林知白或者洛远川就乐理知识问题与自己高谈阔论，如此以来他便能发挥专业生的优势，狠狠打击这两个不懂装懂的野路子。他没想到，洛远川会抛下这种问题。

“调式规整，和音规范，歌词有深度……”

“感情呢？背景呢？”

“我没经历过。”何颂如实回答，他家教很严，从小没谈过恋爱，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写歌的时候，不会想那么多。

“是的。所以在这方面许星泽和林知白都做得比你好，你写的歌好听，但没法让人共情。”

见何颂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洛远川继续解释道:

“大部分观众都是普通人，你想让他们喜欢你，就得明白他们想听什么。选秀节目的观众也一样。”

言外之意，他是想告诉何颂，公司和面试考官选林知白参加节目，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