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一天,容常抵达南方影视城。
他是下课后直接从学校赶来的,因此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晚。考虑到他还是正经的高三学生,方镜山把拍摄时间定在了元旦前后,尽量减少他从学校请假的时间……当然,他们半个制作组也都还在校,也是需要请假的。
在此之前,容常不出所料通过了华戏的初试、复试和三试,并且以绝对的高分名列面试第一,只等文化课过线,就能收到华戏的录取通知书了。
而容常的文化课成绩,历来是不错的——他以前底子打得好,没有明确要走演员这条路之前,在正常的学习考试中下了很大的苦功夫,而在决定艺考之后,虽然相关的培训占据了他一部分时间,成绩有所下降,但大体还是稳住了一个上游的水平。不说过艺术线,过重点线也是很稳当的。
住处是影视城附近一家很普通的民宿,是当地人的自建房改造的,不奢华,但干净清爽。除了方镜山他们一行七八个人,还长住着另一批约摸是群演的人。
容常走进民宿的时候,方镜山穿着双拖鞋噔噔跑下来接他,另一批住户正在大厅隔出来的餐厅里头吃饭,言谈间互相交换信息,全是影视城里这些剧组的大大小小的八卦。
听了一耳朵,不是谁谁耍大牌看不起人,就是哪个剧组的道具和化妆睡一起去了。
突然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珠玉调》这是要开天窗啊,笑死我了!”
“可不是,经纬的艺人全被带走调查了,主演缺了一半,停工整两天了,根本没法往下拍。”
“真的哭都没地儿哭去,开机上香的时候,剧务怕不是给导演买了假香……”
“经纬刚进圈儿的时候多少财大气粗,到处撒钱跟家里印钞似的,好家伙这钱的来路果然不对,可不得爆一个大雷!”
“……”
方镜山充耳不闻,他满心都是自己要拍的片子和片子的主演,容常现在就是他的宝贝疙瘩,宝贝疙瘩出现了,旁的人和话压根过都不过耳朵,直接就自动屏蔽掉了。反而是容常听进去一点,把《珠玉调》这个剧组记在了心里。
“累不累?晚饭让老板娘热着了,待会儿就送上来。”
方镜山接过他的行李箱,人直接往上一坐,蹬着腿往前滑,“条件有限,定的都是双人标间,你和我一个房间可以的伐?”
“没问题。”容常点头。
滑到楼梯口,方镜山站起来两只手提着他的箱子往楼梯上拎,这箱子还有点重……他边使劲儿边说,“待会儿你吃个饭洗个澡,然后咱们读一读剧本,我给你讲一讲戏?”
“行。”容常没二话,然后方镜山就看见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那双手手掌宽大,抓住行李箱的把手,手背上青筋一起,就从他手底下把箱子拎过去了。
“我来吧,箱子里装了复习资料,有点重。”容常神色还是淡淡的,好像不是在拎一个几十斤重的行李箱,只是拎了个小包一样,脊背挺得笔直,身躯弯都没弯一下。
……这么轻松?
方镜山脑门上冒出个大问号,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弱鸡。
待到容常吃过晚饭,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方镜山已经盘着腿坐在床上了。室内的空调机呼呼地吹着热风,可南方的空调和北方的暖气还是没法比的,方镜山就套了件珊瑚绒的熊猫睡衣,黑与白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容色分明。
“你好啦!”他从剧本中抬起头。
“唐婉的演员要后天才能到,明天先拍你的戏份。咱们这个剧本剧情不是连续的,主要是根据陆游的诗词和他写出诗词的一些场景来的,明天拍15-19场,你先看一看。”
“好。”
屋内灯光是暖黄色调的,灯下美人笑语盈盈,容常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垂下眼睫,内心对自己嗤笑一声。
在之后的交流中,他的眼神都着落在剧本上,极为克制地目不斜视。
讲完戏后,容常去了趟卫生间,再回来的时候就见方镜山抱着个笔记本的电脑,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好了!”容常的床上一沉,多出来一个方小导演,方镜山把笔记本电脑递给他,“归你了!明早化妆的时候就开始看视频,酝酿情绪啊!陆游爱国诗这部分,别的问题不大,情绪到位就行。”
“视频?”
“差不多就是一些晚清民国官员腐败、国土沦陷、丧权辱国之类的视频,再加上抗战的一些斗争史、收复失地的艰难过程……”
“……”容常嘴角一抽。
“好好看啊!”方镜山拍他肩膀,一本正经,“你高考说不定也用得上呢!”
找这些视频可费了他不少功夫呢!爱国嘛,当然看近代史啊,酝酿情绪没说的,他自己都看一次哭一次呢。
容常把笔记本电脑接过去,他这一伸手,方镜山就注意到他的小臂了,线条很流畅,肌肉紧密,有一种精健的美感。
方镜山暗中捏了捏自己软趴趴的胳膊肉,觉得自己是有那么点弱鸡。
但他转眼就不把这事儿放心上了,从自己床尾愉快地打滚滚到了床头。
“这么开心?”容常听到动静问。
“当然啊!”方镜山窜进被子里躺好,掖好被角,反问道,“你不开心吗?”
开心吗?
好像……也是有点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