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在霍钦家人的眼里转过身来的宁佳书高挑纤细,乳白色羊毛裙,外套卡其色风衣,气质极佳峨眉淡扫,脸蛋却是惊人的漂亮。
猝不及防被人叫住,再从容的动作也不免透出些许尴尬,微行一礼她算是同众人打过招呼。
“钦儿这是……”人群中有人低声问道。
瞧着众人脸上的疑惑,不待霍钦开口宁佳书先笑道“叔叔阿姨们好,我是宁佳书也在申航工作。”
黄豆豆不知道她的心思,小跑过来亲热地挽着宁佳书的手与她说话。
亲戚们暗自思忖,豆豆常去霍钦那上课她们俩这么熟了,宁佳书和霍钦的关系说不定也是不一般同事。
霍钦妈妈之前还想要趁年假张罗给他介绍姑娘,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小宁是……乘务部的?”
这名字有些耳熟人群中间的霍父试图回忆可惜上次表彰大会时候他正值出国考察两人根本没碰过面。
那张与霍钦肖似的面孔十分和蔼不像认得她的样子。
宁佳书放心不少这才开口解释,“我在飞行部,是从云航过来的,上半年一直在洛杉矶做改装训练。”
“噢,难怪了听名字耳熟呢。”提起那批改装,霍父稍微有了一点印象,“上次和霍钦一起接受表彰的有两个副驾,你是其中一个。”
“是,当时在跟飞,托机长的福,还拿了笔奖金。”宁佳书笑答。
“你也和家人过来这边吃饭?”
“嗯,刚刚结束了。”
宁佳书抬眸回看,周映和一众人已经不见了身影,没有人注意到落队的她。
平日像宁佳书这样的小角色,一般不会有和申航高层说话的机会,尤其还是这种问候家常,问了几句,霍父大概也察觉宁佳书不自在,便出门去取车了。
霍钦结账,顺便把她带到一边说话。
“不是和家里过来吃饭吗,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他们呢?”
“我爸那个女朋友肚子疼,闹着送医院去了,我懒得看热闹,故意落后面。”宁佳书有点后悔,回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众人,“早知道就跟着去了,刚刚一堆人出来吓到我了。”
“你还有怕的时候。”霍钦哼一声。
宁佳书猜不透他是不是生气了,有心想哄一哄,只是碍着后面那么多双眼睛,到底只是嘀咕,“我哪知道躲来躲去最后还是一次性撞上了。”
尽管宁佳书刚刚在称呼上撇得泾渭分明,但两人讲话时候,那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却是做不得假的。
姑母姨母们抓着黄豆豆打听,这孩子机灵,只说了宁佳书住霍钦楼下,别的却是什么也没透露了。
看问不出什么,众人又小声议论起来,“样貌上看起来,倒是和钦儿不相上下的,气质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姑娘家境怎么样……”
“钦儿看着冷冰冰的,倒还有几分挑女朋友的水平。”
“可惜霍钦妈今天没来,回去跟她说,她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晚上外滩放初一的烟火,宁佳书早上就约了和霍钦一块儿去看,只是这会儿人多,为了掩人耳目,霍钦还得先回家去。
到家时候五六点钟,家里没人,霍母跟朋友出门去听新年音乐去了,霍钦冲了个澡,换了衣服擦着头发再出来,发现霍父在书房摆了棋盘。
“过来坐会儿?”
“我跟人有约,一会儿该出门了。”
“你妈也不在,咱们父子俩很久没安静下盘棋了。”霍父扔着棋子的样子显得有点失落。
霍钦看了看时间,“那只能下两局。”
在霍钦的成长过程里,霍父是朋友一般的长辈,他很早开始培养霍钦的自主意识,以身作则为儿子树立榜样,也从来尊重他的决定,也因此,尽管在霍母无度的溺爱里,霍钦也好端端的长成了根正苗红、品质优秀的青年。
他把毛巾搭到一边,落座在白子那一边,“你先来吧。”
霍父并不客气,执黑现在角上落了一子。
小时候下棋,霍父虐菜赢的时候比较多,到了霍钦十六七岁,被虐的就换成他了。
那时候的霍钦在盘上轻灵飘逸,有着过人的想象力和天分。再后来,霍钦出国几年回来,棋路反而中庸起来,只是棋形由薄变得厚重,多了小时候没有的平衡感。
霍父摸不清他的底细,不过让他欣慰的是,两个人的赢面重新变成了五五开。
黑白色在棋盘上开始铺筹,霍父似是不经意问道,“白天那个叫宁佳书的女孩儿,我总觉得她名字有些耳熟,她来申航之前你们就认识吧……”
霍钦心里咯噔一下,才发现原来父亲在这儿等着他呢。
“是,在航校时候认识的。”
“就是你妈从前常念的那个名字?你们那时候就交往过?”
“是。”
“原来我没记错啊……”霍父点头叹,“你倒是挺执着的。”
霍钦刚回国那会儿,霍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宁佳书这名字,认定了她是祸害儿子一蹶不振的罪魁祸首,见天地在他耳朵边念叨。
后来儿子发了一次火,霍母怕儿子伤心,自此再也不提了。霍钦打那以后再没谈过恋爱,没想过这么多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是又和那女孩儿和好了。
当初并购云航的提案通过他花了大力气,说不得这还是自己亲手制造的机会。
霍父有些感慨,因为妻子的耳濡目染,他从前其实对那孩子也没留什么好印象。只是能让儿子这么念念不忘,想必也还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她今年多大?”
“比我小两岁。”
“属相倒是挺合的,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
“有个弟弟,岁数还小。”
“性格脾气怎么样?”
“善良温柔。”霍钦昧着良心答道。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他不愿干涉太多,听到此处,霍父心里已经点头,只是到底忍不住提醒,“你知道的,你妈对她有些成见。”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霍钦抬头,眉眼沉静坚毅。
“只是在那之前,我想您先替我保密。”
“我保密倒是简单,不过今天你那么多叔叔阿姨看见了,他们随口提一句,想瞒也瞒不住。”
“那这得爸你替我想办法了。”
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怎么又成他的事了?
霍父正不忿嘀咕,儿子给他喂了一颗棋。
他眉梢一挑,喜从中来,果断落子吃掉,“你赢了这盘,我就帮你。”
谁料霍钦点头后,忽然反向一间高挂他的星位,霍父刚才忙着兴奋,没料他来这么一着,不注意下出冲了再拐二路的俗手,手才落便发现大势已去,赶紧挽回道,“刚才没想好,我重出……”
儿子抬头,漆黑的眼睛悠悠看他,“落子无悔。”
霍父恨不得呕血,丢子挥乱棋盘,“没意思没意思,你快走吧,让我自己安静会儿。”
霍钦整理妥当,谁料霍母去听的音乐会临时换了指挥,那指挥她不喜欢,便提前回家来约人打牌,霍钦要出去,正好遇到她裹着披肩进门。
“去外滩?”霍母眼睛一亮,“太好了,我约了豆豆妈过来打牌,她不放心豆豆出去乱跑,一块叫过来了,这孩子贼烦,你去玩把她一块儿带走吧。”
霍钦:……
霍钦原指望着外甥女自己拒绝,却不想这孩子没有半点自知之明,高高兴兴地跳上了他的车,“走吧,小舅舅!”
直到车停在公寓楼下,霍钦还在头疼该怎样跟宁佳书解释,说好的二人世界,就这么多了个拖油瓶。
黄豆豆是不想做电灯泡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翻过年下学期就要高考了,她妈盯得紧不让她疯玩,好不容易借这机会出来,也就只能委屈他们了。
新年第一次约会,宁佳书回公寓之后,花了两个小时化妆打扮。
黑色卷发纹理分明,秋波眉描得比往日浓,精致的眉峰颇有味道,她五官立体,皮肤雪白,什么样的妆容都能l得住。
乳白色羊绒过膝大衣,收腰系带,小腿线条笔直,细跟单鞋,气场两米八。最后戴上绒线帽,保暖,又添了几分温婉可爱。
她拎包下楼,才上副驾驶,只听身后炸开一声,“urprise!”
宁佳书险些没坐稳,偏头,一个笑脸凑到眼前,“佳书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宁佳书勉强问好,两个深呼吸过后,目光移开去看霍钦,眼神质问:怎么回事?
霍钦摊手,面上也尽是无奈。
“我会跟远一点的,尽量不打扰你们,等到了地方,你们就当看不见我好了。”
初一晚会,外滩早已人山人海。
烟火和灯光秀不见得多好看,宁佳书从小看到大那么多年,早已经腻了,她其实十分嫌弃这类插筷子一样人挤人费时费力的观光活动,只是与霍钦一起,像所有来这儿的情侣一样,感觉上又有了些许差别。
正月的天气很冷,外滩风大,宁佳书的脸冻得冷冰冰,头发吹得纷乱,霍钦把围巾脱给她围上。
卡其色和她的大衣能搭,宁佳书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围巾温柔的料子紧环在脖颈,头一低便能把下巴藏进去,还带着柠檬沐浴露的浅香。
“你回家洗澡了?”宁佳书问。
这怎么看出来的?霍钦惊奇,老实答道,“下午饭叔伯们在包厢吸烟,身上沾了味道。”
怕她觉得不好闻,这句他没说。
宁佳书又把下巴埋进围巾里。
黄豆豆自己答应会跟远一点,一开始还好,到了后边便不做数了,厚着脸皮加快步子跟在两人身边。
一个人落后面实在太寂寞,偏偏她是个话痨。
中途宁佳书想喝奶茶,霍钦去排队了,黄豆豆趁机溜须拍马,“佳书姐,你今天这个奥黛丽赫本仿妆可真漂亮。”
“是吗?”宁佳书淡笑,“我看过你的视频,跟步骤学的。”
“真的吗?”小姑娘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荣幸,朝气蓬勃的脸像朵花,开了一瞬很快又有点兴味阑珊,“不过就算是一模一样的步骤,这个妆还是在你脸上比较好看,我的五官没有这么深刻。”
“天生条件不好,就像我再怎么认真,再怎么喜欢,家里也不支持我做博主,觉得不务正业,昨天我妈还说要没收我的账号……”
宁佳书实在不擅长安慰青春期多愁善感的孩子,歪头干巴巴挤出一句,“我觉得你的爱好挺有意思的,你既然喜欢,就好好做好了。”
“你也这么觉得吗?”黄豆豆眼睛一亮,“可我现在快坚持不下去了……佳书姐,你能帮帮我吗?”
说到这句宁佳书就知道这孩子支了套,等她上钩呢。
“我能帮你什么?”
“咱们合作一期视频吧,你要是帮了我,你和舅舅的事,我也会对家里保密的,直到你愿意之前。”她竖起两根手指头,“我保证。”
这个机灵鬼。
先是打怀柔牌,最后软硬兼施,宁佳书要是不答应,就不仁义,还要承担她“不小心”说漏嘴带来的后果,
倒是有几分她年轻时候的风范。
协议达成,奶茶也买回来了。
这家奶茶店默认放常规半糖,黄豆豆没仔细看随手拿一杯,还是霍钦提醒才知道,拿错了给宁佳书的全糖。
刚刚佳书姐明明没有特别叮嘱的。
补课这么久,霍钦都不清楚她这个外甥女的口味,宁佳书的却了解得一清二楚,黄豆豆咬着吸管。
“佳书姐,总感觉你和我舅舅认识很久了。”
宁佳书眉心一动,“嗯,是好几年了。”
霍钦没给自己买,只坐在长椅一端,安静听两个女孩说话。
宁佳书觉得味道不错,奶茶味香浓,芋圆软糯,随手把吸管递到男人唇畔,他低头抿了一口。
“好喝吧。”
“嗯。”
整个动作浑然天成,没有丝毫违和感,黄豆豆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