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宁刚进电梯，身后跟着进来了两个年轻男女，正在互相抱怨。

“你请的什么阿姨，连只狗都看不好，在家都能让它跑了。”

“还好意思说我，嘟嘟是我妈的宝贝，我妈走的时候，你信誓旦旦说会照顾它，结果我妈才去世几天，你就把嘟嘟丢给了阿姨。你对得起我妈吗？”

方以宁悄悄往电梯角落移了移，伸手往下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电梯门正要合上，外面又来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方以宁抬手帮忙按了下电梯按钮，让老太太进来。

两个男女奇怪看他一眼，又接着争吵。

到了楼层，方以宁从电梯出去，用杜菲菲帮他保管的钥匙开了门，抬头打量房内。

这所房子是他出意外前几个月刚买的，一梯一户，三室两厅。装修好后，他只来看过一次，还没有进来住过。

杜菲菲已经提前请家政帮他打扫干净了房子，方以宁进去关上门，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放满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应该是杜菲菲帮他准备的。

方以宁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当年杜菲菲到他身边时间并不长，话也不多，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今天还惦记他的，却只有杜菲菲。

方以宁从冰箱里拿了颗鸡蛋和西红柿，给自己简单做了碗面，吃完洗了碗，就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放一部最近很火上了许多次热搜的古装电视剧，男女主方以宁都不认识，是这几年刚冒出头的年轻演员。剧情有些无聊，演员演技也有些尴尬，方以宁看着看着，就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冷风吹拂在肩膀和手臂上，他困倦地睁开眼睛，电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台，正在播放咿咿呀呀的戏曲节目。

方以宁搓搓手臂坐起身，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房间里有些黑，只在电视机上方亮着一盏暗黄的壁灯，窗户开着，窗帘微微飘动，有淋淋漓漓的雨声从窗外传来。

外面下雨了吗？方以宁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准备去关窗，刚站起身，身体突然僵住，暗黄的壁灯光线下，沙发背面的阴影里，露出了两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

黑色布鞋有些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方以宁一动不敢动，有些恍惚的想，啊对了，是在回来的电梯里，那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就穿着这样一双鞋。

黑色布鞋突然动了，缓缓从沙发后走了出来。

方以宁腿有些软，颤巍巍抬起了头。

*

哗啦啦，雨越下越大，路面上腾起了白蒙蒙的雨雾。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雨中缓缓行驶，姚梦兰坐在副驾驶，目光在旁边草丛搜寻，生气道：“好端端的跑出来做什么，等找到那条狗，看我不打死它！”

刘成开着车，怒道：“你还好意思打它？还不都是你，要是你能好好看着狗，它能跑出来？嘟嘟那么乖的一只狗，要是找不到了，你也别回家！”

“刘成，你什么意思？狗比我重要是吧？”

两人越吵越烈，轿车经过一个水坑没有减速，“哗啦”一声，溅起的水泼到了旁边的草丛上。

等到轿车驶离，旁边的草丛突然动了动，一个毛绒绒的狗头从草丛里探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小狗正要跑走，一双深色的雨鞋出现在面前。

小狗警惕抬头，深色雨鞋之上，是一件白色的雨衣，雨珠从雨衣上连绵不断的砸到地上，一个戴着雨帽看不清长相的人，正低头看着自己。

*

24小时便利店门外，方以宁蹲在地上，把一个饭团放到小狗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然后转头把一碗泡面放到地上。

“老太太，狗给您找到了，也带您来吃东西了。愿望完成就安心走吧，别再缠着我了啊。”方以宁看着蹲在身边，正悠闲吸着泡面香味的老太太，打了个哈欠，低声说道。

老太太转头，苍白如纸的面容幽幽看向他。

“还有愿望没完成？老太太，您这死前的愿望有点多啊。”方以宁低低抱怨一声，无奈地开口问：“还有什么愿望？”

玻璃门内的便利店，店员坐在收银台后，打量门外穿着雨衣的年轻客人。

这位客人表现很奇怪，买了饭团和泡面，都没有吃，饭团给了旁边的小狗，泡面放到了身边的地上。最奇怪的是，他面朝着放泡面的位置，在小声说话，仿佛在和身边的什么人交谈。

客人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低着头，雨衣帽檐也压的很低，看不清脸。店员看着客人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只觉汗毛倒竖，曾经看过的鬼故事在脑海中冒了出来。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起了一阵狂风，一张报纸被风雨裹挟着吹到了客人身上。“嗡嗡嗡”放在收银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店员吓一跳，接通手机再重新抬起头，门外的客人已经不见了。

店员一边打电话一边哆哆嗦嗦打开玻璃门往外看，外面雨势已小，漆黑的马路上没有人影，门外垃圾桶上放着一张报纸。他鬼使神差走过去，报纸正面，一排黑体字映入眼帘：天台寺禅修班报名活动开始了，名额有限，欲报从速哦~

*

天色刚亮，菱角公园外停着的一辆大巴里，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李广林坐在大巴车左边第三排的位置，从包里掏出一块镜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才满意的把镜子重新放回了包里。

有人从外面上来，看到他打招呼：“哟，老李头，这么早啊。”

“你也很早啊。”李广林笑呵呵回应。他们都是天台寺的信众，经常参加天台寺定期举办的禅修班，彼此之间都是老熟人了。

交谈了几句，又有人陆续从外面上来，眼见车上的位置快坐满，李广林低头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有些急切的探头朝车窗外看。没看到熟悉的人影，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电话里仍然传出关机的提示语。

李广林担忧的皱紧眉头，从一个星期前开始，这个电话就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