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声不屑道:“宵小蛊惑人心,不过是投我辈所好罢了。世兄切莫被小人蒙蔽。”
李自成哈哈大笑两声,“李家兄弟,本半仙铁口直断,三杰联珠有你一位!”
“啊?我……”李振声瞬间方寸大乱。
功名威力恐怖如斯!
街头骗子有秘诀:入门先观来意,出言先要拿心。先千欺骗后隆奉承,乃兵家之妙法轻拷响卖,是江湖之秘宗。
李自成后知五百载,当然不用出老千。
尤其对一帮文人士子,只要拿捏住功名这个三寸,无往不利。
却见艾诏怒道:“泥腿子欠打!妖言惑众,看我不告到衙门枷你三日。”
冯起龙却问,“李兄弟,你可知什么是雁塔题名?”
“雁塔题名始于唐代……”李自成娓娓道来。
唐中宗神龙年间,有位新科进士游西安慈恩寺。他一时兴起,将名字题在大雁塔下。
不料此举引得文人纷纷效仿,尤其新科进士更把雁塔题名视为莫大荣耀。
他们在曲江宴饮后,集体来到大雁塔下,推举善书者将他们的姓名、籍贯和及第时间用墨笔题在墙壁上。
这些人中若有人日后做到了卿相,还要将姓名改为朱笔书写。
题名雁塔的无数人中,最出名的要算白居易。
他二十七岁一举中第,按捺不住喜悦心情,写下“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另一位新科进士,“紫毫粉壁题仙籍”。
这家伙癫狂到认为中了进士就位列仙班了。
还有个老头儿考中后欣喜若狂,作诗曰: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尽管新科进士们诗兴不减,而慈恩寺的墙壁毕竟有限,很快白墙变成了“花墙”。
所以后来就发展成刻碑留念,一直延续到今日。就连中举人都要在大雁塔刻碑留名。
艾诏听完后还是不服,“沽名钓誉之辈,也不知从何处学舌得来。”
艾毓初、李振声还停留在“三杰联珠”的美梦中,看向“半仙”的目光都变温柔许多。
李自成一阵菊紧。他清楚现时士大夫们多有好这一口的。
冯起龙拱手道:“李兄弟博学多才,倒是我等小看了。不知……”
他示意旁边的艾朝栋,“这位……”
李自成一搓手指头,笑而不语。
艾朝栋尴尬了。
这要是二人单对单的场面,他立马就会掏出一块银锭拍在桌上,可现在……
艾毓初大袖一甩,“李马头,你兄弟刘铁匠借的那五十两银子不用还了。你给咱再说道说道。”
真他码大方!
艾朝栋眼红耳热,欲言又止。
“唉!”李自成叹口气,“他么……唉!”
“我……我……”艾朝栋瞬间仿佛置身冰窟,浑身直打冷颤。
李自成莞尔一笑,“你么,将来知县起步……”
“我……嗝儿……”
艾朝栋不知是激动还是失望,一口气没过来当场晕倒。
众人手忙脚乱才把他救过来。
艾朝栋长喘一口气,瞪着死鱼眼,不停念道着,“我是知县,我是知县……”
冯起龙谄笑道:“李兄弟不好捉弄人呀,你看看,你看看……李兄弟,劳驾看看鄙人前程?”
“你……”
李自成掐着指诀踱了几步。
冯起龙一颗心都吊在嗓子眼了。
“你,前途有些曲折……”
“啊……”冯起龙一捂胸口,踉踉跄跄倒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大概是心绞痛犯了。
“善易者不卜!蛊惑人心之辈,满嘴喷粪!我这就去县衙……”艾诏又要发作。
“啪!”
艾毓初抬手就是个大耳瓜子,“闭上你的鸟嘴!”
他刚得了“三杰联珠”、“雁塔题名”的好彩头,鸟人居然敢说是“喷粪”?
艾诏捂着脸,眼圈一红不敢言语了。
目前为止,他最没前途,按“半仙”说法这辈子连举人都考不上。
李振声虽然不愿相信李自成的胡言乱语,但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好话谁都爱听。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温雅道:“自成,你所言三杰联珠是何意?”
艾毓初殷勤的搬了把椅子过来,“李兄弟,坐。”
李自成也不客气,一撩后摆……破棉袄没后摆,他也不尴尬,大喇喇坐下。
“那个……”
李自成转头看身后,“你俩傻站着干嘛,给老子看茶。”
张鼐和李来亨还没反应过来,冯起龙嗖的站起,唰的一下就把茶盏端来了。
“好兄弟,请喝茶。”
李自成颔首,“孺子可教也!你命里有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