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彩缇城多停留了一日,原因其实在我。
落脚彩缇城第二日一大早,我从软塌上醒来,轻手轻脚托起包袱迎着第一缕晨光七拐八弯地寻了一条河,花了大上午的功夫在河边将这几日来的脏衣服搓洗干净。
当我搭上一个简陋的架子,扯了一根粗麻绳,堪堪将衣物晾晒好之后。
我掀开那件湿漉漉的,南花给我准备的青灰色男人衣裳,却见衣裳后露出陆商迟那张好看的脸来。
此时清晨的日光温柔照在他脸上,我真切地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一对黑蝶的翅膀。
他肤色偏白,直挺的鼻梁投射一小片阴影落在脸上显得格外别致,红唇嫣然如花,水润如刚熟的蜜桃。
我略显费力地抬手将手挡在他的上半脸上,只露出那一抹红润来,那抹红仿佛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正极力蛊惑着我。
而我不负所望,抬起另一只手使劲在那唇瓣上揉搓起来。
不待我回味其温润柔软的触感,陆商迟猛然扯下我的双手,笑道,“酒儿,你热情的方式果真跟别家女子不太一样。”
我被他笑得莫名有些慌乱,别开视线转移话题道,“你你你……你来干嘛!”
“你落了一些东西,我给你送过来。”
“胡说!我把我的脏衣服都拿过来了,连肚……总之都拿过来了!”
我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诧异,一大早的,像陆商迟这样的纨绔子弟怎能不赖床哩?
半响未听见陆商迟回话,我抬眸看他,却见他正斜眼盯着我晾晒在一旁的肚兜看……
我掰过他的头。
他灼灼盯着我的眼,半响,他迟疑问道,“酒儿,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勾引他个西瓜皮!
不是他自个儿要往那盯着看的?
可我到底脸皮薄,被他盯着只觉双颊微微发热,仿佛有一团火炙烤着我的脸,就连秋日清凉的晨风都无法将热度降下。
“咳咳……你你你……方才说我落下什么东西了?”
陆商迟一面不怀好意地笑,一面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扯出一个大包袱来,递给我道,“喏,我的脏衣服。”
我呐呐着不愿接,“你们……不是都把脏衣服扔掉了吗?”
我很想在你们后面接上“纨绔”二字。
“谁说的?”
“我亲眼见宗儿把脏衣服扔在后巷的啊,她一扔掉就被人捡去了哩,宗儿还说她们这一路都是这样干的。”
“那是纪宗儿他们,白光城纪家和海夜城宋家都有钱。为夫小门小户的,自然比不上他们。酒儿,你可不能跟纪宗儿学坏了,要勤俭节约!”
我见陆商迟说得一本正经,义正严词,对他的话很是赞同,照宗儿他们那种脏了就扔的习惯,这一路得扔掉多少银子啊!
想想就肉疼得紧!
宗儿他们确实浪费了些,我们青苗山穷得响叮当,换洗的衣物也就那么几套,我出山时身上穿一套,外加另带的一套便是我这个秋季所有的衣物了。
在小叶城时,南花看着我的包袱嫌弃了好一番,她说为避免我在外头给她丢人,她兴冲冲的命人准备了三套男装三套女装给我。
女装是她的,男装自然也是她的,南花调皮,自家夫君和公公婆婆都宠她,她刚嫁过去那会儿,时不时扮作翩翩公子到处闲逛。
当时我看着南花那略显壮观的肚子和渐趋丰腴的身材,深深觉得是南花压根再也穿不下这些衣服又不知如何处理才硬塞给我的。
“酒儿既然认同我的话,便赶紧去将脏衣服搓洗了吧。”
我下意识点点头,接过那个大包袱便朝河边走。
我蹲在河边将陆商迟的脏衣服拿出来,直至浸入冰凉的河水中,才清醒意识到,纵然我要勤俭节约也犯不着给他陆商迟洗衣服!
他又不是我真相公!
我心中的怒意正在发酵,河水里忽而窜出一个人来,好在我反应够快,拎着大包袱急急往后退,方才浸入水中的那件陆商迟的外衣却随着河水飘走了。
我有些心塞,那件衣服正是那日我在阆苑阁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哩……
陆商迟已然来至我身前,全身戒备盯着从河里窜出的人来。
我看那人一身黑衣湿淋淋的,所站之处已然滴落了一汪水。
方才我洗过衣服,自然知晓那河水有多凉,我见他浑身微微发抖,不由得道,“这位刺客大哥您挺不会藏咧,这河水多凉啊。”
陆商迟的肩膀抖了抖,刺客大哥面色有些不好看,啊,不,是面色有些好看,因为他此刻神情极为复杂。
刺客大哥抽了抽嘴角,视线越过陆商迟的肩膀瞪了我一眼,不满地骂咧出声,“若不是你选这么个空旷的地方,我用得着藏河里吗?”
“我怎知你会跟着我?再说了,你身为刺客,迁就被刺杀的人是你的本分!”
嗯?
刺客?
刺客!
陆商迟显然意识到我与刺客对话的方向有点怪异,他冷声对那刺客大哥道,“我认得你。”
刺客大哥眼含凶光,再顾不得同我斗嘴皮子,双手在身后一抽,竟抽出两把明晃晃的利器来,他一面快速往前,一面狠声道,“那便更留不得你!”
嘿!
还是近身搏击型!
我有些兴奋!
是的,兴奋!
这一路来都太过平静,那日在城郊遇上一身血的陆商迟,我以为总会遇上刺客什么的,哪曾想竟平静了这么多日。
我并非好战之人,然此番我要去省思城参加武林会,势必要动手,在此之前,我很想找人切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