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乌云滚动,惊雷四起。
边鹤撑着黑伞在雨中独自伫立着,手中的菊花沾染了不少雨珠,他却自始至终没有踏进陵园。
雨势逐渐大了起来,顾青棠看着姜赫上了车才安心下来。
她撑着伞跑到边鹤身边,雨水被风吹的倾斜,毫不留情地打湿了她的头发。
“不进去看看伯母吗?”
顾青棠冒着大雨,高声问道,生怕雨声将她的声音湮没。
今天也是边鹤生母忌日。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必了。”
边鹤将花放在陵园门口,护着顾青棠上车后,他也钻进了车厢。
大雨形成一道帘幕,将车内与外界隔绝,车中寂静无声。
薄荷香味在车厢内蔓延,顾青棠一时分不清是边鹤身上的味道,还是车内本身就有的气味。
“我妈是跳楼自杀的,我亲眼看见她是怎么摔成肉泥,也亲眼看见她死前的眼神是多么解脱。”
边鹤看着窗外,大雨模糊了一切景色。
“你母亲坠楼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顾青棠很意外边鹤主动提起他的亲人,因为他一向冷静克制,无悲无喜。
“不知道,我大约感到庆幸。”
边鹤闭上眼睛,那一幕在重新浮现在眼前。
他自嘲一笑,也觉得荒唐。
“没人性的家伙。”
顾青棠没有责怪的意味,她不知道边鹤经历过什么,自然无法站在他的角度替他着想。
“那天她起的很早,难得的穿了一件漂亮衣服,说要带我去找爸爸。”
那一日的细节在边鹤的回忆中逐渐清晰。
“那不是很好吗?”
顾青棠不解。
“那个男人很早就死了,死在城郊的水库里。而那天,我们的车本来是开往城郊的。”
边鹤坦然说出这番话,仿佛回忆中的人和事都是不相干的。
“后来呢?”
顾青棠知道边鹤需要宣泄口,而她正好愿意倾听他所有的不堪。
“她去医院见了桑华亭,然后纵身一跃,自己可耻的逃走了,我孤身一人,老爷子见我可怜,于是收养了我。”
故事很悲恸,但顾青棠却觉得这不是最完整的版本,只是现在的边鹤需要现在的桑瑞白知道的版本。
她没有多问,自然的接纳了这个故事。
“人生总是无常。”
顾青棠安慰他。
“你有时候,倒不像同龄人,你比他们通透多了。”
边鹤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清明,他的视线模糊,落在一片虚空。
“你知道变色龙吗?”
顾青棠没有回答,反而问了边鹤一个问题。
“讲讲?”
“为了生存,我可以是任何模样。”
顾青棠这句话是真的推心置腹。
“那最原始的你呢?”
边鹤问道。
“丢了。”
顾青棠整个人靠在椅背,潮湿的发丝不知何时贴在了她的面颊上。
“你活的真累。”
“彼此彼此。”
顾青棠不会愚蠢的认为自己窥视到了边鹤的内心,但是为了表示诚意,她不得刨出最表层的东西尽数奉给边鹤。
他们都在努力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