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绵如绢丝,编织出一片如梦如幻的水雾,水雾之中,草木悄然成长,越发茂密,越发娇艳。
俞静宜呼吸着潮湿的空气从睡梦中醒来,掀开卷翘的睫毛,迷离的眼眸变得清明,感受到手背传来的触感,浑身一僵。
她微微偏过头,乌黑的眸子看向身侧的男子,他如墨长发散在枕畔,肤色略显苍白,浓眉舒展,眼帘微阖,角度的缘故,鼻梁显得额外挺直,唇瓣薄而饱满,下颚棱角分明,喉结凸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的腿不便于行,从前的她若是早早醒来,不欲吵醒他,就这般静静地注视着他,描绘着他的轮廓。
这是独属于她与他的时光,不仅不会感到烦闷,反倒十分享受这种岁月静好的平和。
她眸光暗了暗,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卫衡似有所感,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视线触及俞静宜,微微一颤,慌乱地坐起身,身子摇了摇,用手抵住额头,表达歉意:“娘子,我这就下床。”
他是个被嫌弃的赘婿,怎么能违背妻主的意思睡到床上呢,万一被休弃了怎么办?
边说,边有了动作。
俞静宜咬了咬唇:“你身体不适就好好养着,我会让青荟将饭菜送进房里。”
“那我先伺候娘子更衣。”卫衡回过身,神情紧绷,目光忐忑。
昨晚歇得早,今日起得早,青荟还要好一会儿才能过来,俞静宜也不愿继续等下去,遂点点头。
卫衡穿上鞋子,去衣柜里翻找干净的衣衫,一路唇角上扬。
他家娘子要怎么穿搭,他已然再熟悉不过,随手搭了一身,收敛神情,回到床前。
此时,俞静宜已经挪到了床边,配合着伸开手臂。
衣服穿好,然后是鞋袜,卫衡光明正大地握着她蜷着的小脚丫,又把俞静宜气坏了,眉心跳了跳。
末了,卫衡将她打横抱起,移到轮椅上。
俞静宜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轮椅就是她的腿,她操控着轮椅推开窗子,饱吸了一口凉丝丝的空气,脸颊的灼热渐渐褪去。
心道,等她能站起来,一定离他远远的!
春雨连绵,一直未停,青荟将两人的膳食一并送到了房中。
放下食盒,摆好碗筷,她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目光看向俞静宜的袖口,一脸窃笑:“夫人说,娘子皮肤娇嫩,姑爷抓得那般紧,定要留印子的,抹些药膏好得快。”
昨日,一家子多次进房查看卫衡的情况,瞒得过外人,瞒不过自家人,连俞母都上手帮忙过,还是没能掰开卫衡的手,也不好使太大蛮力,就由着他了。
生病的人最是脆弱,抓着谁就是最在意谁,一个个揶揄的眼神投过来,俞静宜羞愤欲绝,这会儿听了这话,气恼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饶是卫衡这个皮糙肉厚的汉子,面子也有点挂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色:“辛苦娘子了。”
俞静宜:“……”
卫衡从善如流地接过药盒,口吻中满是愧疚:“既是我犯下的错,就让我将功补过给娘子涂药吧。”
他打开药盒,眉眼低垂,托起俞静宜的手腕,撸开袖子,用修长的手指沾着绿色的药膏均匀地涂在红痕处。
这般从容的做派与真夫妻又有何区别,俞静宜有些抗拒,可卫衡只是“心无旁骛”地弥补过失,反倒显得她想法太多。
抬眼看去,一旁的青荟眼神暧昧,不用想就知道,回头就能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爹娘,有始有终嘛。
忍了。
……
早膳后,俞静宜照例来到药房配药,酿酒。
又不是病入膏肓,不能刚醒来就躺回去,卫衡默默地跟在后头,不多言不多语,大有“反正我出不去,娘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