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儿两脸肿得老高,一颗牙齿也被打掉了,含混不清地哭道:“我招,我招,别送我去司刑局。是……”
她眼睛扫过满屋的主子,最后停在容贵妃身上,欲语还休地停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是睦嫔娘娘。睦嫔娘娘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让奴婢趁机下在公主送给太后娘娘的吃食里。奴婢胆子小,一直不敢做,睦嫔娘娘便来威胁奴婢,说要是再不下,就要奴婢好看。奴婢只得趁这次机会,将那药粉沾了些在手上,本想下在那碗牛乳小圆子里,可没想到那碗直接被兰舟姐姐端走了,那虾茸猫耳朵又没什么汤水,便只得下在了排骨汤里。奴婢知道的都交代了,那药粉奴婢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说罢又深深望了眼容贵妃,竟立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竟当场抹了脖子,血花一下子溅出好远。
沈修一把捂住了女儿的眼睛,那旁边的喜儿被血溅了一脸,尖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容贵妃又气又怕,脸都绿了,怕的是这血溅当场的凄惨死状,气的是那死丫头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看了自己好几眼,偏自己又不能因为她看了这几眼就去反驳,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容贵妃眼见皇帝看着自己那个锋利的眼神,竟似怀疑自己更胜怀疑那被招供的睦嫔,心里不由得凉了一截。本想着要给皇后找些麻烦,没想到最后一盆脏水竟莫名泼在了自己的头上,眼下还落了个死无对证,真是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羊骚。
又见那小丫头伶牙俐齿,连断案都了得,自己的女儿直要被比到了尘埃里,又咬牙恨恨。
那厢沈清瑶被父亲遮着眼,却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一个小宫女就把太后、皇后和两个有子嗣的嫔妃都绕了进去,云遮雾罩的,最后也没弄明白究竟凶手是谁,毒药是甚,唯一知情之人还死了,这案子怕是难查了。
自古管理后宫嫔妃和宫人便是皇后的职责,如今连给太后娘娘下毒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且这毒还极有可能来自宫外,最最要紧的行凶之人还出自未央宫,娘这回怕是要吃一顿挂落了。
待宫人把一死一晕两个宫女抬了出去,沈修便挥挥手让容贵妃和李美人各自回宫。
清瑶见那容贵妃好歹还死撑着站了起来,像帝后行了礼才退了出去。
而那李美人因离得近,裙子上也是一溜血迹,此时已像是一滩烂泥一般,被两个粗壮的嬷嬷从椅子上扛起来,几乎是被架着出了门。
“阿霏,朕今日就歇在懿祥宫了,母后情况未明,朕心里不放心,你带蓉蓉儿先回宫吧。”沈修用手支着额头,满脸疲惫。
“陛下明日还要早朝,还是赶紧去歇着,臣妾进去服侍母后吧。今日发生这么多事,臣妾不放心瑶儿一个人回宫,便让她也在懿祥宫歇着吧。”
说罢满脸愧色地望着沈修,咬了咬唇跪下了,“今日之事,皆因臣妾管理后宫不善,规矩不严,累及母后,请陛下责罚!”
“阿霏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
沈修急忙上前扶起了爱妻,“奸佞之人防不胜防,此事并非你的过错。只是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还算计到了母后和你的头上,实在是令人发指。待母后身体好转些,便着司刑局对这各宫的太监宫女好好查一查,万不能姑息养奸,再酿祸患。”
“是,臣妾明白了。”曲霏霏郑重地应下了,“如此,皇上便带瑶儿去歇息吧,臣妾先去看看母后那里的情况。”
懿祥宫除正殿外,有东西两个侧殿,平时太后在东侧殿起居,宫人们便将西侧殿略略收拾了下,请皇帝和公主进去歇息。
洗漱过后,沈修哄清瑶在暖阁睡下,自己便躺在了相邻的厢房。
虽实在困倦,可无奈心里事情太多,朝堂和后宫都不甚安宁,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约摸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厢房和暖阁皆静了下来,各种声响渐不可闻。
曲霏霏去太后那里服侍了一阵,因不放心女儿第一次不在自己房内睡觉会睡不安稳,便起身到了西侧殿。她先径直去了暖阁,见女儿睡得四仰八叉的,手脚都在被子外,笑着摇头掖了掖。
待母亲离去,清瑶悄悄舒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今日折腾了半宿,又在自己床上睡惯了,实在睡不着,怕母亲担心又只好装睡。正要舒舒服服地翻个身,突然听到外间传来说话声,偷偷一笑,原来爹爹也是装睡,看娘一来就耐不住了。
她将耳朵贴在墙上,只听外头爹说道:“阿霏,你看今日这事,是睦嫔做下的吗?”
“我瞧着不像,”曲霏霏柔声说道,“我观察了睦嫔很久,她虽有些淡淡的,心性却是个好的,那年她怀着润儿,瑶儿正是爱吵闹的时候,在御花园碰见了她却愿意陪着瑶儿顽,也不怕孩子淘气冲撞了她。我见她对瑶儿都笑得温柔,是个良善的,怎会去毒害母后?况且今日那穗儿指认的时候,她也不在,连反驳都不能。臣妾觉得□□成是那小宫女胡乱攀咬的,陛下莫要一时情急寒了她的心。”
“其实朕也觉着她不像,她毒害母后能有什么好处,况且她若将那对司空家的恩情瞒着不说,本可以救自家人一条命,谁又能知道?可她却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便是为了这份义气,朕也不忍怀疑她。”
沈修静默了一会儿,“那阿霏觉得,可是容贵妃?”
曲霏霏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觉着也不像,虽然那穗儿看了容贵妃好几眼让人生疑,可总觉得有些刻意。比起睦嫔,我更想不出容贵妃要害母后的理由,毕竟大家都知晓母后极疼爱她和一双孩子。且,容贵妃她,拿孩子起了那样的誓言,作为母亲,将心比心,若我做了亏心事,万万不敢拿越儿和瑶儿起那种誓。”
“哎……如今看来,这案子竟似毫无头绪,只能从那个宫女往日行为来细细查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