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的一句话,江雾里依旧听到了。
也或许,是这人压根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
江雾里惊讶之余,头脑依然冷静,当然不会觉得这人会对一个高中小姑娘感兴趣。
他们几个认识多年,高中在一起念书,后来又一块出国学医。
旁人不说,裴时瑾这人压根儿就对“人”这种东西兴趣缺缺,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上高中那会儿,有女孩儿跟他表白,他拒绝得礼貌又无可挑剔,“抱歉,我不早恋。”
一副乖宝宝优等生的模样。
等到了大学,拒绝人就更加简单利落,一句:“家族联姻”,堵住了无数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
以这人的家世背景,细数之下,确实没几个能配得上。
只有他们几个知道,见鬼的“家族联姻”,全是托词。
他不想,谁又能真的逼他联姻?
江雾里甚至一度怀疑,这人别说联姻,很可能根本就是个不婚主义。
这人看似优雅的表象下,是一种冷静理智到令人无解的程度,感情根本不存在。
视线从裴时瑾身上缓缓移至颜苏处,江雾里心底的犹疑越发浓重。
沙发上的小姑娘双手托腮,眼眸微垂,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乍一瞧,跟只可可爱爱的小仓鼠似的。
可能姿势不舒服,沙发的小姑娘索性直接趴在沙发靠背,蓝白校服拉链涌了上去,遮住小姑娘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儿。
江雾里盯着颜苏瞧了一会儿,还真想起来这小姑娘来着。
那会儿他们几个在附中东分校区读高一,宋燕丞却是西分校区的。
附中一直流传着两个大佬的佳话,附中双杰,东分裴时瑾,西分宋燕丞。
这俩人都是竞赛的大魔头,从初中部PK到高中部。
高一下学期,西分盖新校区,学生们都暂时到东分读书。这消息传来,两边都挺疯的,无数好事者巴不得两人打起来。
哪想到,这俩人非但没如愿PK,反而成了好基友。
一个斯文优雅贵公子,一个吊儿郎当的风流痞子。
八竿子打不着的属性,被认为是绝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
熟了后,几个人常一到玩儿。
某天下午,宋燕丞带了个小姑娘过来,个头矮矮的,扎着双马尾,瞧着像个幼稚园的小朋友,身上却套着清大附小的校服。
周泽晏这人嘴贱,一如既往地调侃:“这谁?你特么什么时候有个私生女?”
宋燕丞一脚踹过去,冷声道:“滚,这我妹。”
“艹,你有个这么小的妹妹。”
“几年级了?”
“刚上一年级。”
“宋燕丞,你妹比你漂亮多了。”
小朋友长得实在漂亮可爱,眼睛水灵灵,芭比娃娃似的,正趴在书桌上写数学作业。
他们仨就在班里打牌,忘了时间,等回过神,小朋友就不见了。
当下就撂了牌去找,很快就在隔壁楼道瞧见小朋友的影子,身边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瞧着那优雅的站姿,一丝不苟的制服衬衫,不是裴时瑾又是谁。
小颜苏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算题,写写画画间,她抬头问身边的少年,“哥哥这道题我也不会。”
少年裴时瑾弯腰,细碎的阳光打在他脸上,竟然有种恍惚的温柔。
他指尖轻点,问她,“这道?”
小颜苏点头,他拿了笔,讲完,发现小姑娘在掉眼泪,他愣了下,蹲在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哭什么?”
小姑娘吸了吸鼻尖,奶声奶气反问:“哥哥我是不是很笨?”
他微怔,小姑娘抹了把眼泪,又说,“院里的小朋友都说我笨蛋,我爸爸很聪明的,妈妈聪明……”她抽抽噎噎的,讲话颠三倒四,“我哥哥也聪明,他们说我是我们家唯一的笨蛋——”
少年裴时瑾盯着错的一塌糊涂的数学题,难得沉默。
以清大家属院里的苗子来讲,这小姑娘确实算不上聪明,甚至能归类到平平无奇的程度。
小姑娘哭了会儿,揉揉通红的双眼,没有预想的哀怨,扯着他的校服衣摆,扬起小脸直勾勾望着他,“但我可以跟聪明人结婚啊。”
“嗯?”
“隔壁婶婶跟姐姐说的,笨蛋就要找一个聪明人,叫做……嗯……”她绞尽脑汁在想措辞,“基因……基因优良。”
他蹙了蹙眉,顺口纠正:“基因改良。”
小姑娘显然不懂结婚的含义,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歪门邪说,紧接着,她睁着那双澄净无邪的眼睛,一本正经提议:“那哥哥等我长大了,跟你结婚好不好?”
少年裴时瑾错愕一秒,忍不住轻笑,“跟我结婚?为什么?”
“因为哥哥聪明。”好像觉着不够,小孩儿又添了句,“哥哥聪明又好看。”
“……”
他们几个都被小姑娘的语出惊人整蒙圈了,但谁都没当回事儿。
就一小孩儿,什么都不懂。
裴时瑾那个当事人都云淡风轻的,他们当然不会在意。
结果,当天晚自习,江雾里从办公室出来,远远瞧见两个大帅比靠在墙上吞云吐雾。
走近了,听到少年冷感清越的声音响起:“宋燕丞你妹妹——”
“怎么?”
少年稍稍停顿了下,才又开口:“画画不错。”
“啊?小鬼头还会画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