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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清江回到家后,果然被她爹曲锋逮着“拷问”了一番。
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措辞,加上竹篓里确实有蓼蓝,曲锋没找到什么破绽,便不再揪着此事不放。
曲清江闲时又问他:“爹,你说都已经入冬了,那些流民都是如何过冬的?”
曲锋疑惑:“你忽然关心流民做甚?”
曲清江真假参半地说:“我去给乡里那些穷苦人家送衣物时,见他们的房子简陋破旧,屋顶的茅草被风一吹就跑,若是遇到雨雪天,只怕无处安身。这些乡人的日子尚且如此艰难了,那么那些居无定所、没有安身之所的流民呢?他们岂非只能以地为席、以天为被、风餐露宿?”
曲锋沉吟片刻,道:“你提醒了我,咱们该给寺观捐些善款了。寺观的屋舍多,又多是瓦房,每年冬天都会接纳不少贫苦百姓过冬,流民亦可去那儿落脚。咱们捐些善款,也当是救济那些人了。”
“我们何不直接捐给那些人?”
曲锋正色道:“乐娘,你要记住,做善事可以,但不能直接施舍。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去年施舍了他们衣物,今年不施舍,他们没人会记得你去年的恩,只会记得你今年没有施舍他们。我们捐善款给寺观,不仅寺观会记得我们的功德,那些通过寺观得到施舍的人也会感激我们,哪怕今年我们没有捐善款,也不会有人说我们的不是。”
曲清江若有所思:“爹,我知道了。”
她知道她爹说得有道理,但第二天她依旧会给赵长夏带一些食物过去,——她认为自己对赵长夏并非施舍,而是报答。
这次她给赵长夏带的是萝卜饼,用面粉跟腌制过的萝卜丝揉成饼状,或煎或蒸或烙,做法虽不同,但出炉后同样好吃。
赵长夏没有动萝卜饼,她道:“你不必每天都带食物过来给我,我没那么容易饿死。”
“我知道,毕竟在我给你送食物之前,你也没有饿死,可见你压根就不需要我的食物。不过,我实在是想不到还可以为你做什么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赵长夏道:“你当时没有性命之忧,我对你没有救命之恩。”
曲清江浅笑着反问:“那你当时为何要杀掉他们?”
赵长夏沉默。
曲清江嘲弄道,“想必你也知道,有些时候贞洁比性命还重要。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觉得毁我贞洁,就等于捏住了我的性命。你或许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想要我的‘命’,你才会取他们的性命。”
赵长夏心想,这小女生还挺伶牙俐齿的,搁现代,能当律师或谈判专家。
她道:“我没有这么认为,我只是不喜欢人贩子。”
“人贩子?”曲清江愣了愣。
“他们当时说要把你带回去。”
一个花容月貌看起来未成年的女生被两个大男人拐进大山,未来会遭遇什么,赵长夏是想象得到的。而她恰巧对这种犯罪行为深恶痛绝,没有了现代法律和军纪的约束,人渣在她的眼里也就没了活着的意义。
曲清江当时惊慌失措,加上没完全听懂对方的话,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赵长夏这么说,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赵六月是因为这个才动了杀意。
她愈发感动,不畏惧赵长夏的煞气,握住那双满是茧子的手:“但你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谢谢。”
“这件事你不必提了,只有烂在彼此的肚子里才是最好的。”赵长夏不自在地抽回手,走到灌丛边提了一大捆草给曲清江,“这些吃的我就收下了,不过我也不白吃你的。给。”
曲清江发现这一大捆草竟是蓼蓝与菘蓝,惊讶道:“这是你帮我摘的?”
“你天天来摘,想必很需要这东西,所以闲时顺手摘了些。”
曲清江见这些草多少有些蔫了,想来是昨天她回去之后就摘下来的,道:“虽然有些蔫了,但还是很谢谢你!”
赵长夏:“蔫的不行?”
“不是不行,是效果没那么好。”
赵长夏:“……”
得,白费功夫了。
见她一副受挫的模样,曲清江浅笑道:“我没有嫌弃的意思,而且我需要的蓼蓝已经足够了,之所以天天来摘是因为我得找点借口来见你呀!”
赵长夏想,这话听着像是为了她俩的地下情而每天费尽心思找借口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