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
哪怕是快要天亮的时候,昆仑城的整片天空依然渲染着深沉的色调。
像是在纪念那罪恶的夜晚。
唐青的心情很沉重。
即便是借着星光的力量杀死了城主万仁和四大镇城将军,他依然开心不起来。
因为钟老头死了。
阿刁也快死了。
他用了很长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又用了更长的时间把钟老头的尸体和阿刁背到了城门之外的那片荒原,最后用那把快要断裂的钝刀挖了一个简单的坟墓,将老头埋葬。
这段过程有些漫长,对于一个从没修行过的人来说,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他一直都没有停过,哪怕大雨滂沱。
直到结束。
然后他便坐在坟墓的一角,低下头望向了那个昏迷的少年。
阿刁躺在荒原潮湿的泥土之间,面色苍白如纸,几乎已经听不到他的心跳声,只有一缕及其微弱的呼吸在气管内挣扎,告诉这个世界他还活着。
那把古刀立在阿刁身边,依然锋利,却少了很多光泽。
就像他的主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唐青面色平静,眼中却带着很强的负面情绪。
心情很是沉重。
他轻声低语:“你还能醒过来吗?”
......
此时夜色渐渐过去,遥远的天边开始出现了一丝光亮。
雨势也终于随着天色变小,直至消散在天地间。
昏沉的光影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古老的歌谣,从远处及近,响彻在这片荒原的每一个角落。
荒原之所以被称为荒原,必然是很荒,所以即便是在天色渐亮的关头,依然能感觉到这里的一片冷清,以及,挥之不去的死气。
似乎,这里就是适合埋葬死人的地方,生人勿进,就好像一座乱葬岗。
可是此刻,随着那声突如其来的歌谣出现,荒原的某处地平线边缘,却逐渐隐现出一个奇怪的身影,朝着坟墓这边缓缓走来。
唐青皱了皱眉,他直起身拎起了那把古刀,斜刀驻地,将阿刁挡在身后。
望向了那个方向。
然后便看到了一副有趣的画面。
一头黑棕色的小毛驴踩着荒原间的碎石慢慢行走在满是泥泞和积水的路上,一颠一颠,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很是憨憨。
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口袋,背上坐着一位白头发的老者,从光明最先照耀的地方开始出现,踩着滴答滴答的小碎步,一步一个脚印,来到坟墓的边上。
小毛驴停了下来,歪着脖子喘气,挺着两个鼻孔这边瞅瞅,那边嗅嗅,百无聊赖。
偶尔抬头看了一眼钟老头的坟墓,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阿刁,最后瞥了眼持刀的唐青,眼神中像是带着深深的疑惑...没过多久,它又张口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白牙,像是在笑或者说话,只是见到唐青没啥反应,它便又低下了驴脑袋在地面的积水中盯上了自己的倒影,开始发呆。
唐青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因为这把刀太重。
他却不敢放下。
这头毛驴太奇怪...更重要的是,骑在毛驴背上的那位老者忽然笑了笑,然后便起身站到了唐青面前。
老者身形高大,穿一件披风大氅,即便是踩在满地泥泞之间,依然让人感觉十分干净,几乎一尘不染。
他的脸上带着笑,有些意味深长。
牙齿很白,在光线下发亮,十分夺目。
手中拿着一把戒尺,横在手臂之间,像是一位教书先生。
他盯着唐青看了很久,脸上笑容愈发灿烈,像是很高兴,也很满意。
唐青问道:“你是谁?”
老者笑道:“人们都叫我老夫子,我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就是想来见见你。”
唐青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很多人都认识你,并且都想找到你,我只是其中一个。”
老夫子说道:“当然,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做我的学生。”
说到这里,老夫子忽然动了一下,将手中的那把戒尺放到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