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很容易被遗忘,又很难被彻底遗忘。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荒原中的那几具尸体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能记起,只是已经没多少人会去在乎了。
至少阿刁不会在乎。
今夜的他忙着打酒。
拉着唐青从孤山直下,一路不停的穿过小路尽头的那片荒原,在天亮之前赶到了昆仑城中的一间客栈。
他将早已疲惫不堪的唐青送入客栈休息,自己则是揣着从唐青那里哄来的一百两银票出了门,径直朝着昆仑城东南方向的一家酒馆走去。
他的手中拎着那个深红色的酒葫芦,唯一的二两酒也被喝的精光。
此刻正是酒瘾发作的时候,需要好好痛饮一番。
少年嗜酒,大有来头。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阿刁。
此刻他要去的那家酒馆地段不大,却很有名气,叫“温柔乡。”
听上去不像个酒馆的名儿,倒更像座青楼。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女人。
昆仑城中最有名的烈酒“断肠音”就是她酿出来的,一壶断肠,醉倒温柔乡,很有几分意思。
传闻中这位女老板跟昆仑城中的每一个男人都有过风流债,是个艳名远扬的尤物,阿刁却始终不相信,因为至少自己还是个初哥。
此刻天已渐明,有暖光从天边直射过来,阿刁微微眯眼,伸手扯了扯帽沿,越过街边的一间打铁铺子,在下一个转角便看到了长街另一头迎风招展的“温柔乡”三个大字。
隔开一条长街的距离,阿刁都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酒香味。
阿刁嘿嘿直乐,突然放声吼道:“给我把酒装满!这次绝对不差钱儿!”
他猛地加快步伐,人还没到,手中的酒葫芦已经早早扔了过去,酒馆中的店小二稳稳接住,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动作。
“我说阿刁大爷,您上次的酒钱还没结清呢,老板娘可吩咐过了,遇到您啊,得先结账后打酒。”
店小二皱着眉头望着手中的酒葫芦,有些苦不堪言:“你说你没钱就没钱吧,偏偏每次还要喝我们这里最贵的断肠音,再不给钱我这店小二也别想干了。”
语气中满是抱怨和不满。
看来这店小二被阿刁坑了不止一次两次。
阿刁冲上去拍拍店小二的肩膀,挥挥手中的一百两银票,笑道:“这叫什么话,我阿刁绝对不是吃白食的人。看好了,这里是一百两银票,货真价实,你小子别再坏我名声了。”
店小二接过银票啧啧称奇,他忽然拍了拍阿刁腰间的古刀,说道:“这可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昨晚收货不错啊,难不成野山里的熊精都被你一窝端了?要不然哪里能换来这么多钱?”
“这你别管,你只管打酒就好,这次可别往里面掺水了,上次的酒劲儿不足,喝的不痛快!你这家伙绝对做了假!”
阿刁拄着古刀刀鞘戳了戳店小二的屁股,催促道:“快去快去!别磨磨蹭蹭,一会儿老板娘该醒了。”
他有些慌张的往酒馆内堂瞅了一眼,像是有些忌惮酒馆的老板娘。
“得嘞!收银票一百两~断肠音一壶~”
店小二拖出了一段长长的尾音,很快抱着酒壶走进了酒窖。
阿刁斜斜的靠在酒馆柜台上,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咧嘴轻吟道:“有钱!舒服!”
……
天边大亮的时候,昆仑城中逐渐热闹起来。
温柔乡后堂的某间厢房中,一位体态妖娆的少妇也刚好醒来。
朱唇半点,媚眼如丝,脸颊上的妆容刚刚好,多一分不对,少一分不妙。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媚力暗藏其中。
一幕长发径直垂落而下,刚好遮住了身上那件薄薄衣裙无法掩盖的风光,欲盖弥彰的诱惑最是动人,尺度不大,却更加撩人心弦。
少妇起身略一整装便往酒馆大堂走去,脚步频频间,又是另一种风情。
没有刻意为之,却能让所有人瞩目。
此刻店小二拿着装满酒的葫芦刚好从酒窖里钻出来,看到少妇后先是心神一紧,随后恭敬将酒葫芦交到少妇手上,窃声说道:“阿刁大爷天亮前刚到,酒钱已经付过了。”
少妇点点头,朝着酒馆大堂看去。
那个穿着破烂麻衣的少年正微昂着脑袋靠在那里打着盹,笠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嘴角的笑意。
周围人来人往,少妇眼里却仿佛只有阿刁一人。
“做什么梦呢?看把你美的,梦里还能笑呢。”少妇心中轻轻念道。
随后她便迈步,慢慢走到阿刁身边,像是恶作剧般凑近少年耳边,吐气如兰,轻声唤道:“客官,您的酒来了。”
声音很软,很糯,温柔的像是晴空里的云朵。
阿刁一个激灵直起身来,入眼所及,便是少妇的满眼春色。
号称打遍方圆百里无敌手的阿刁慌了,他很快低下头,整张脸已经红成一片,没有多余的反应,也没有留下半句话,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夺过少妇手中的酒葫芦,然后风一般逃离。
伸手的那一瞬间,不小心触碰到的一丝柔软更让少年心慌。
他有一把刀,折在温柔乡。
少妇望着阿刁近乎逃窜的背影,忍不住掩嘴轻笑,用近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你慢点跑~”
此刻,艳阳高照。
春光满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