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气神十足的少年帝王兀自更衣,鱼贯而入的侍者捧着帝王的朝服与冕旒,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
待到外面天色渐明时便已到了上朝的时间,众大臣早已侯在咸阳宫外等候宫门开启。
今日唯一让人觉得惊讶的便是一直称病告假,有些时日未曾出现的吕相。
吕不韦淡笑,好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见识过凤凰宫中古朴而悠远的钟声传来,便打断了面前攀谈之人。
“本项身体已然大好,诸位大人还是先紧着眼下之事,至于其他,待下了朝,定请各位来府上小酌!”
回了咸阳便需同朝臣一般上朝听政的嬴成蛟远远吊在队伍末尾,闻言不屑的笑了笑。
这段往日走惯了的路,如今却好似又有不一样的感觉。
吕不韦收拢袖口,拍去肩头那一抹寒意,信步前行。
嬴政迈入大殿时便敏锐的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身后的雨化田似有所感,目光同暗处的厂卫交汇又很快收回。
大殿上少了一个人却无一人察觉。
知晓雨化田办事稳妥,嬴政便也不提此事,只正襟危坐受百官朝拜。
“参加陛下——”文武百官齐声高呼见礼,又深深叩拜。
嬴政每每此刻胸口都会涌现一抹傲气。
王位最大的吸引力便是如此——
天下人皆匍匐于脚下,总能使他心情愉悦。
嬴政从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的切入紧张处。
“多日未见吕相,身体可大好了?”
嬴政看似关怀,吕不韦两袖微扬,拱手回话。
“禀陛下,臣已痊愈。”
神情自然,演技一流。
便是当初不信的人如今也有几分怀疑。
难不成吕相真的病了?
吕不韦从善如流的于袖中抽出信笺:“臣有奏,此乃中大夫、太中大夫等送于臣府中之陈情表,臣细细观之,所感涕零,望陛下明鉴!”
有内侍快速接过他手中陈情表,又小心翼翼的呈给嬴政。
嬴政垂着眼眸,冕旒遮住了他的神情,吕不韦看不见,却并不妨碍他继续开口。
“臣以为,华阳太后固然有过,然陛下已然清算,太后亦甘愿受罚于雍城。”
大殿上不知何时已然鸦雀无声。
只有吕不韦仍在洋洋洒洒:“臣斗胆,请陛下三思,宗室王族与诸位大人皆自发请愿,望召回太后,执掌王宫!”
嬴政眯起眼睛。
吕不韦所言,奏章上确实都写着,通篇所谓肺腑之言,做足了劝诫君王的模样。
吕不韦稍稍停顿,袖口轻触眼尾,似感念赵姬过往的付出一般。
嬴政险些被他气笑了!
“臣等感天地之大义,纵史籍述。仁德乃君王之道,唯宽厚者,厚德载物,然陛下一怒而伏尸无数,实乃天道不允!还请陛下手书罪几诏,给大秦子民与百官一个交道!”
“放肆!”已有听不下去的老臣开了口。
老奉常看吕不韦的目光就好似不认识他一般,挺直了腰背站出来。
“罪几诏一事太过荒谬,吕相大病初愈,所言算不得真!”
罪几诏,顾名思义,那就是向天下人承认并忏悔自己的罪过。
古往今来唯一位君王写下,待诏书传出便自缢于王宫!
吕不韦这显然是把狼子野心摆在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