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那个女人被迷昏了头,竟将心腹也分予嫪毐,真是荒谬!
“听闻丞相今日心情欠佳,不知唤我来所为何事啊?”
嫪毐拉长了语调,不疾不徐迈入。
吊儿郎当的语气,浑然不在意的态度,无一不惹得吕不韦额上青筋暴起!
“放肆!”
“砰!”
一声巨响!
雕有如柿蒂纹的玉把件被人毫不怜惜砸在地上,原是能工巧匠得意之作,如今却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堂内所有下人纷纷伏地,以额头抵着青石地面。
唯有嫪毐一人,浑然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
“我观这模样,吕相今日去大王那儿,像是受了气?”
说罢叹息一声,对伺候的人道:“也罢,你们下去吧,免得平白遭了灾。”
他这轻飘飘的语气不仅没能安抚到吕不韦,反倒使他那股邪火又往上窜了一截!
“今世之人,惑者多以性养物,则不知轻重也!”
他博览群书又恃才傲物,骂人也咬文嚼字不肯落了下乘。
然而对面是嫪毐,不是什么文人墨客。
嫪毐眉眼一横,无赖模样尽显:“丞相大人莫非是忘了,我出生市井,最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
吕不韦险些又砸了一尊玉器。
“我助你得偿所愿,曾再三嘱咐不得掉以轻心,如今不过得了几分势……嫪毐,不要挑战本相的耐性。”
嫪毐又打了个哈欠:“我知晓来迟了,吕相可别怪罪,实在事出有因啊。”
“太后小憩将醒,又命我为其梳妆……”
他伸了个懒腰,一副累极的模样。
“得知丞相召见,不得已才拖到现在罢了。”
大中午的,梳什么妆?
还小憩?
当他不知道这二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吕不韦表情越发狰狞:“嫪毐……”
嫪毐完全不怕他,甚至还笑了笑。
“哦~我知道了。”
他显然不怀好意,几乎是故意挑衅般的点破:“是那日同卫尉中大夫令他们饮酒的事传了出去罢?”
吕不韦沉下脸。
很好,现在知道是谁宴请嫪毐了。
既然有卫尉孙竭,那么与他交好的三人铁定也在。
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好,好的很!”吕不韦奋而拍桌。
“我道你是个什么有志者,还当能同谋大业。如今你如此沉不住气,借着咸阳宫的东风站直了腰背就忘了血脉里低贱吗?”
“不过几个死了也不会引起波澜的蝼蚁便让你原形毕露,嫪毐,你拿什么和那位斗?当真以为赵姬便毫无保留的信任你!”
“蠢货!”
吕不韦气急败坏,几乎忘了维持平日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指着嫪毐的鼻子破口大骂。
嫪毐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下,戾气于眉心环绕。
见吕不韦还要继续,嫪毐咧开嘴,满脸的嘲讽:“吕相好大的火气,真以为自己是劳什子世家矜贵?”
“嫪毐敢承认生如蝼蚁,吕相敢应当初背了祖训弃文经商一事?”
士农工商。
士子立法,农耕立国,工匠立德。
商人贱末,人人歧之。
吕不韦如今这整日心比天高的模样,当真忘了当初自己做过的俎龌之事?
嫪毐脸上带着恶毒的笑,一字一句。
“丞相大人,我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我为贱民,你便是贱命。
任你装的清高也好,和善也罢。
嫪毐与吕不韦。
天生就是一样的。